第六十一章 哥哥
蘭雅停馬,步殤的馬因這突然的變故反應不及,又躥出去老遠。剛停馬,隻看得見那少女如風般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來路奔去,打馬跟上去,他奇怪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蘇天哪去了?
坐下的馬離了主人,停留在原地,嗅了嗅靜靜的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少年,蘇天吃力地抬起染血的手,灰褐色的眼睛滿是醉人的溫柔,撫摸過馬兒濕潤的大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她是不是走了?也好,我還有你。"
馬兒打個響鼻,抬頭望向路口,黑衣的少女早已看不到其它,滿心都是少年溫柔得化為春水的灰褐色眼眸,裏麵藏著一個少年一直以來最深的愛戀和傾慕。
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幾近昏迷的少年努力抬起臉,失血過多而青白的嘴唇抖動,最終隻化成一個迷離的笑,在昏迷的最後一刻,他聽到蘭雅急切的呼喊:"蘇天,你為什麽不說?"
蘇天迷迷糊糊地想,不說,不是因為不疼,而是因為不想讓你以為我不夠強大。
是的,我想讓你覺得我很強大,強大到你可以去信任,去依賴。
懷抱裏的少年,安靜如廝,青白的唇上還勾著清雅的笑,黑色的箭穿透他精瘦的前胸,帶鉤的箭尖露了出來,新的鮮血不斷地流了出來,黑衣上一片濡濕,高大的身軀再也站不起來。
蘭雅一陣恍神,原來,鬥獸場中的那個小奴隸早就長成了一個強壯的男子漢了。
"阿殤,蘇天不能再走動了。你可有地方帶他去止血拔箭?無論如何,我必順連夜回城,蘭王此生不能隨意出洛都城。"蘭雅一手攬著蘇天,指尖劃過那少年如畫的眉眼,對傻傻地站在那裏的步殤說。
步殤心中苦笑,那麽久了,終於有個人能打破她平靜的容顏,在她心裏掀起微波。他以為,以為若能這樣一輩子守著這麽個沒有心的心也會是幸福的。
"不遠處林子裏有上小屋,是獵人打獵用的。"步殤開口,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小屋被四周的樹木掩蔽得好好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蘇天臉躺在小床上,光著上身,全身是汗,灰褐色的臉上雖然疲憊但透著堅毅,嘴裏咬著衣角,時不時痛苦得痙孿,可是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叫.
穿胸之箭,一半已取出,另有一半尚在肉軀中,傷口猙獰,鮮血滲透身上的床板,步殤抹抹頭上的汗:這個蘇天意誌真是強悍,拔箭之痛硬是不吭一聲地挺了過來。
"我要用力了。"步殤握住箭尖,對他輕輕地說。
"嗯,嗬。"沒想到,頭發汗濕的少年神色狼狽,在此刻還能輕笑出聲。
雙手用力,箭尖帶出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步殤一臉。
蘇天身子挺直,脖間青筋突起,點點晶瑩順著臉落到精碩的胸肌上,清晨的陽光細碎地照進他清冷的眉眼,巨大的疼痛讓他一陣頭昏眼花。
蘭雅連夜回城,說不擔心那是假的,想起那個人無比安靜地躺在她懷裏,便無比地心惶。
當日,大楚公主又來蘭王府,並沒有見到蘇天,再無糾纏蘭王的心情,轉身離去。
心情不好的楚燕兒在大街上漫無目地地走,路過一個藥房時,看見一個熟人,見那人急急地帶著一大包的東西離去,出於好奇,一直跟到了城外。
小心翼翼地跟在那個叫阿殤的少年身後,看到他粗手粗腳地煮了藥後,端進房裏。
'吃藥了。"
"嗯,謝謝你了。"有個熟悉的聲音讓楚燕兒全身一震,呆立原地。為什麽要喝藥?那個蘭王說,蘇天有要事出去了。
"你不用謝我,是小雅要我好好照顧你的。"
"嗬,咳,咳。"清泉一樣的聲音稍頓,輕笑過後,猛咳起來。
楚燕兒再也控製不住,以手捂嘴,眼淚掉了下來。
等到步殤拿著弓箭出了門,楚燕兒推開木門,看著簡陋的小床上繃帶纏身的少年,依然豐神俊朗,下巴上細小的胡茬冒出來,閉上眼,輕皺著眉。
"哥哥!"清麗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心疼得叫出聲來。
床上的人睜開眼,一瞬間便仿佛斂盡世間芳華,失色的唇勾出一個清雅的笑來:"燕兒!"
少女撲過去,嗚嗚哭起來:"是誰傷了你!我殺了他!"
少年先是笑了起來,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發:"燕兒,你是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殺啊殺的。"
"哥哥,你這是為了什麽。你為了人家受了這樣重的傷,那個人卻象沒事人一樣在蘭王府逍遙自在。你值不值啊?"楚燕兒看著自家哥哥身上染血的繃帶,嚷嚷。
"燕兒!不要胡說。你不明白!!"想起昏迷前少女急切的神情,少年急急地打斷燕兒的話。
"不,哥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帶你回大楚。堂堂大楚太子,怎可屈身做下人!"一向聽少年話的楚燕兒搖搖頭,後退著出了門。
"燕兒!燕兒!"任那少年如何呼喚,楚燕兒誓不回頭,流著淚,向洛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