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和尚清月
酷落兒城,這是草原王名下最熱鬧的城市.
人來人往,熱鬧無比,有西域女子帶著麵紗,風姿綽約地迎麵而來,對上遠道而來的蘇天幾人,均是睜著美豔的雙眼,看了好幾回。牧民們和各地來的商人們熱烈地交易著。真是個繁華的城市。
馬車行過香氣四飄的妓院,熱情的風塵女子站在門子看著路過的蘇天和步殤,眼睛一亮,手中的帕子一揚:"來玩啊,玩玩吧。"
步殤黑黑的臉上一紅,那些女子真不要臉,衣衫穿得那麽露。
雅雅看著目無表情的蘇天和步殤一笑,年少的步殤越發臉紅了。
那些女子身穿薄紗,露出精致的瑣骨和白白的胸脯,年輕的步殤哪見過這些。
隻有蘇天,目光清明,一臉平靜,真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少年老成的臉上能有所波動。
仙客來客棧
客棧的掌櫃和幾個夥計圍著一個光頭的灰衣和尚,拉拉扯扯,罵罵咧咧。
"你這個和尚,在我們這住了兩天,一抬腳便想走。有你這樣的和尚嗎?"
"吃飯住店要給錢啊,不能吃白食啊。"
"你算什麽出家人啊?"
灰衣和尚皺著臉,站在中間,哆嗦著唇,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推推搡搡間,就把那和尚推倒在地,掌櫃的雙手插腰,冷喝一聲:"給我打,打死這個吃白食的臭和尚。"
三個夥計一陣拳打腳踢,灰塵四起。那和尚縮著身子,靜靜地躺在地上,咬著牙不發一言。
雅雅走進去,一錠銀子拋上櫃台,冷喝:"客棧沒有夥計嗎?"
那掌櫃見了銀子馬上眉開眼笑,堅起眼睛喝起幾個夥計:"有,有,有,還不把客人迎進去。"
幾個夥計牽馬的牽馬,迎客的迎客。
灰衣和尚慢慢地扶著身子站起身,眉目安靜。
人來人往,隻有他孤獨而立。
步殤早點好了東西,雅雅他們風塵仆仆,一路上早啃幹糧吃煩了,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
雅雅看著那小和尚,長得濃眉大眼,雙眼深邃如井,左臉上沒腫的皮膚很白,更顯得右臉上的那片紅腫醒目異常。
真是一個俊俏的小和尚。
有夥計走到那柱子似的和尚麵前,雙手一推,就把他人往外推搡。
"去去,一邊去,沒錢還住什麽店。"
灰衣和尚低眉順眼地動也不動,動了動嘴唇,聲音如蚊蚋:"我餓了。"
如輕風般的聲音飄過雅雅的耳朵,雅雅挾筷子的手一頓。
聲音清雅出塵,好象不沾世俗風塵的清風。
"餓了?我還餓了叫呢?沒有銀子吃什麽飯。"
夥計高聲嚷嚷,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坐著的客人們哄笑起來,聲音如浪,差點掀翻屋頂。
"哈哈,小二哥,你就給他口飯吃吧。"、
"哈,還有吃飯不給銀子的和尚。"
"和尚,你吃肉嗎?爺賞你塊肉吃。"那人筷子上挾著一塊肥肉,油水淌上了桌麵,調笑說。
眾人笑得更大聲了。
灰衣和尚不曾抬眼,依舊安安靜靜的,好象聽不到周圍人的哄笑。
步殤看看雅雅,雅雅歎息,輕輕點頭。
步殤看著那灰衣的小和尚說:"小和尚,你過來坐吧。"
小和尚抬起頭,眼中的欣喜那麽明顯,他也隻有十五六歲,還不到深沉得看不出思緒的年紀。
等那和尚坐下,搓搓手去拿桌上的饅頭,他好多天沒吃東西了,是真的餓了。
雖是很餓,他吃得很快,但看他舉手之間還保持著那份名門大家才有的氣度。
這是一個受過良好家庭教育的和尚,也許,他也曾出身名門,有不為人知的原因才做了和尚。
雅雅看他身穿聖天才有的和尚服,必是從聖天遠道而來。
"你是從聖天而來的嗎?"
小和尚捧著饅頭,看看帶著幃帽的少女幾眼,壓下心中的澀意,垂下眼睛輕聲說:"是的,我從聖天來,身上本帶著銀子,路過玉狼關時碰到一個穿得五顏六色的少年,身上的銀子就沒了大半。我是一路化緣走過來的。到了這裏,就再沒有銀子吃飯了。"
少年和尚輕齜著牙吸氣,放在桌下的腳板上都是血泡,血水穿透破爛的布鞋,滲到地板上。這一路那麽累,等到了迦羅,這雙腳大概會廢了吧?
可是,迦羅啊,那是母親的故土啊。
他想起母親彌留之際的話。
那個女子,半生都在悔恨中度過的。到了最後,已消瘦得不成人形。若不是唯一的兒子還小,她也許早就死去了,以慰迦羅的英魂。隻是,她隻來得及告訴自己的兒子一個故事,她便已經咽氣了。贖罪?沒等清月想仔細品味,娘親剛咽氣,他那久久不見的父親便下了一道聖旨,他就由泠宮中的皇子變成佛陀寺裏一個身份最低下的和尚,除去那道美麗虛假的光環,他隻是一個和尚。永遠地念經,永遠地灑掃,直至平凡地死去。
做夢,她都想爬回迦羅,跪在月神廟贖罪。
"清月,有生之年,娘親不能回迦羅,娘親死不瞑目。我死之後,你一定要去迦羅,代娘親贖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