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那一年的夏天

  恰巧，季炎在家。


  林晗走進他家，笑著問道，“下象棋嗎？”


  季炎點點頭，便準備去拿象棋，林晗製止了他。


  她晃了晃手裏的象棋，笑著道，“還是用我這副吧，你把桌子擺出來就校”


  兩人就這樣下了幾盤象棋，期間林晗也曾把季炎逼到退無可退之地，也曾輸得一敗塗地。


  兩人不禁有些感慨。


  驀地，季炎突然問了一句，“你還記得當年的事嗎？”


  他眼裏有著慚愧與歉意。


  林晗沉默不語，半晌，才笑著回了一句，“記得的。”


  那笑容太蒼白、太無力。


  季炎想要些什麽，張著嘴卻又開不了口，隻是眼底歉意愈深。


  林晗不想待下去了，向他提出告別，“中午了，我先回去了。”


  走出季炎家，林晗深吸了一口氣。


  記得的。


  怎麽可能不記得呢？


  這輩子都忘不了啊。


  那是她五歲的時候吧，正值夏，院子前的池塘裏開滿了荷花。


  那時，她、季雨娜和季炎站在石板上——村裏人一般在那洗衣服。


  就為了摘一朵荷花，她站在最前麵，季雨娜在她後麵，季炎在最後麵。


  因為人手短，夠不著，她感覺到自己被推了一下，那種力道可是一點兒也不輕的。


  就這樣掉進了池塘。


  眼睜睜地撲入了水鄭


  他們跑了。


  很久也沒有人過來。


  她隻能一直掙紮啊，用力地劃，想要離岸邊更近一點，可隻是越來越遠，也許有一米遠了。


  她當時腦海裏想的是什麽呢，是活下去！是抓住那個石板！完全沒有心思去想，為什麽她就這樣掉下去了，為什麽沒有人來，為什麽夥伴都走了。


  她喊了救命啊，可是沒有人。


  她隻能靠自己。


  可是怎麽夠也夠不著啊。


  力氣漸漸地都被耗盡。


  眼睜睜被池水淹沒。


  也許是因為那她穿著連衣裙，也許是因為她，長得矮，比較輕，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命不該絕。


  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一把抓住了石板，用力地撐住，一點一點地用力爬上去。


  她怕嗎？


  怕的。


  可是隻有留著力氣，才能活下去啊！

  她記性不好，可這件事，她一直記到現在。


  她永遠無法忘記她拚命掙紮的過程，那樣的無力，那樣的渴望活下去。


  那麽上岸以後呢？

  被打濕聊厚重的裙子，無一不在暗示著什麽。


  才走了幾步，便看見奶奶。


  奶奶看見了濕漉漉的她，隻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她很生氣，也很委屈。


  怎麽不來安慰我呢？


  怎麽不是關切地問我怎麽了？

  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濕漉漉的頭發上留下來的水，默默地回到了家。


  三歲以後爸爸媽媽就去了外地了，並沒有人管她。


  爺爺不會管的，奶奶隻是嘮叨，至於姑姑，怎麽會管她呢。


  後來就再也沒有印象了。


  那兩個夥伴不曾匯報過家長，林晗也不曾過。


  隻是今年曾跟媽媽談起過，媽媽隻是輕描淡寫地了一句，“孩子嘛。”


  林晗隻覺得好笑。


  不會過去的。


  這輩子都不會過去的。


  若是她心眼，可是在池塘裏掙紮的人不是你啊！


  她真的，差點就夭折在五歲的夏啊！

  怎麽可以這麽輕描淡寫呢？

  甚至那兩個夥伴從頭到尾，也沒有提前過這件事，可能人家根本就不記得，曾經有個五歲的女孩，在兩米深的池塘，用盡了力氣、拚了命地想要活下去。


  他們隻知道，那以後，林晗沒有事。


  至於怎麽上來的呢？


  不重要了。


  他們可以放心了。


  不會有人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