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存心
喬光緊了緊披身的狐裘，嗬口氣，麵前泛起了霧。
修行二十餘載，喬光第一次如此清新地感知到嚴寒。
漏風的體魄沒有修好，或者說，喬光根本就沒辦法修好。
如今他隻能當一名縫補匠，以氣運為針線，將破敗的地方纏起來，讓這間屋子在暴風中，不會淪落到破散的下場。
昨夜一戰至今，喬光才感覺到，隗錫那暴烈一拳的影響，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
喬光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的他，已經沒把握再像之前那樣，也已經沒辦法壓製住霍竹。
硬拚可以，但一般打鬥，喬光占據不了上風。
六宗大會正在進行中，平房內聚集著大梁六宗及垌洲上宗使者，平房外的三人，正是喬光、慎曉嘯和丹嬋。
喬光說過，來拜會一下敗佛少主酆千仞，便前往梁山秘境救人。
若不是丹嬋說酆千仞與張紫纖一隊有過爭端，喬光早已離開，不會再來這六宗大會。
慎曉嘯放心不下，堅決要和喬光一起過來，台順本來也想跟著，但奈何自身修為過低，非但不能起到太大作用，還可能成為累贅，隻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吱呀一聲，推開門，三人緩緩走了進去。
激烈商洽中的眾人紛紛望向這邊，看清進門之人時，均麵露驚訝之色。
鄔溝和牧蘭見狀，趕緊小跑了過來。
“怎麽樣？”鄔溝有些焦急，傳音道。
喬光微微一笑：“沒什麽大礙了，我就來這邊看看，等下就要離開了。”
未等鄔溝繼續詢問，喬光已笑著走了過去，徑直走向前方眾人。
徑直走向酆千仞。
萬大祭司冷哼一聲，說道：“怎麽如此不知好歹？竟然還敢潛進來當臥底？”
喬光也不生氣，笑道：“請問你哪隻狗眼看到我是潛進來的？”
“你！”
在座眾人沒想到喬光一出口便是惡語傷人，驚訝地望著他，萬大祭司更是氣得要雙眼冒火。
隻是他身後的隗錫竟不為所動，而是一直蹙著眉頭，似在若有所思的樣子。
喬光將目光看向公孫樂意，靜靜地笑著。
公孫樂意怎麽會不明白喬光的意思，他本來還想著晚點再站出來，沒想到喬光一上來就把萬大祭司罵了一頓。
“經我浮廬宗探查，喬光小友並非什麽大梁皇宮的臥底，還請各位放心。”
公孫樂意笑盈盈地站起身，對著眾人抱拳笑道。
聽罷，大家表麵和和氣氣，心裏直嘀咕。
誰不知道你們浮廬宗無論如何都是既得利益最大，還有臉站出來證明？
隻是這話還真不敢當著麵說出來，浮廬宗既是本場變革中的既得利益最大者，又是垌洲明麵上的最強宗門，誰都要掂量掂量。
更何況大梁六宗隻是大梁的六宗，層次上就差了一籌，隻要上宗使者不反駁，其他人更沒有資格抱怨什麽。
霍竹死死盯著喬光，一言不發。
同樣將目光一直放在喬光身上的還有幾人，隗錫算一個，隻不過眼神迷惑，酆千仞算一個，他望向喬光的眼神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還有一位，便是小仙宗之人，丹嬋的師尊。
那婦人見丹嬋竟和喬光一起進來，稍一詢問，便很快明白了。
她看向喬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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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什麽惡意，而是擔憂、好奇與希冀。
她也很想喬光能將張紫纖帶回來。
公孫樂意語畢，喬光朗聲笑道：“各位，我無心‘偷聽’什麽，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不需要去聽些什麽。”
“更何況，就算我與大梁皇宮為伍，你們又能怎麽樣呢？”
“無論我所處的陣營是大梁皇宮，還是浮廬宗，抑或是與整個六宗站在同一戰線，結果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麽變化，不是嗎？”
喬光微笑著說出這番話，顯得非常淡然。但眾人聽罷，無一不恨得牙癢癢。
的確，大家都明白。
無論這場爭端勝利的是大梁皇宮，還是六宗，喬光的利益都不會受損，至多隻是看所得利益多還是少。
這種人，明明知道他是牆頭草，卻不能對他做些什麽，最為可恨。
大梁皇宮自然不會對付他，想對付喬光的隻有六宗，或者說，是四宗。
偏偏不包括在四宗之內的浮廬宗和小仙宗，還有資格來參加這場六宗大會，還發揮著不容小覷的作用。
而浮廬宗的代表使者，無論是大梁浮廬宗，還是垌洲上宗，都像是一副撕破了一半臉皮的模樣，在商洽過程中隻想著將自身利益得到最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視其他人於不顧，吃相略顯難看。
好好一次鄭重的六宗大會，竟變得有些烏煙瘴氣。
本來霍竹還會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但今天這白骨塚使者不知怎的，竟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像變了個人一樣。
鄔溝和牧蘭清楚事情原委，心裏暗自偷笑，這人還說得出來話就怪了。
“因此，你們繼續商議你們的吧，不用管我。”
喬光很不要臉地笑道，和慎曉嘯坐到一邊，饒有興致地交談，似毫不關心他們在談些什麽。
房間中，一陣詭異的寂靜。
竟無人先開始講話。
喬光說完後，他們感覺這場會議仿佛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必要，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落入在座耳中的，隻有喬光和慎曉嘯的竊竊私語聲。
他們的聲音很小，還不時發笑，本不該被人聽到，但現在房間裏無人說話，他們的聲音便被無限放大了。
柯如麵有慍色，似要發作，但卻被王霸拽住。
他疑惑回頭，眼中的怒火滔天，王霸隻是投去一個眼神，不讓柯如出手。
喬光正在思考該怎樣開口向酆千仞了解張紫纖的事情，本來想直接將他拽出來問問，但不切合實際。
因為這貨竟然到了金丹後期。
喬光像是吃了蒼蠅屎一樣難受，怎麽一旦自己受了傷，敵人就會變強。
他在想要不要站出來引發一場事端，和酆千仞打一架。
正是如此思考之時，座中傳出一道聲音。
“既然你喬光並不是來商討事宜的，何不出去？”
這聲音很奇怪，喬光此前還沒聽過如此奇怪的聲音。
每個人的音色不一樣，喬光沒見過他，不認識他，當然沒聽過，但是喬光感到驚訝的不是他的音色，而是音調。
明明聲音很尖很尖，但說出口，再散入空中，卻給人一種突然往下墜的感覺。
就像是拿把刀子磨碗底，一直磨一直磨，最後刀尖磨平，碗底也被磨破。
說話的人，正是酆千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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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高站起身，喬光這才發覺，原來此人並不是很高，在男性中，可以說算得上矮的了，僅僅到喬光肩膀往下位置。
於是喬光也站了起來，朗聲笑道：“我若是不走呢？”
喬光故意抬頭挺胸，挺直腰來，使得看上去身材更加高大。
再加上今日披身的狐裘，喬光體魄雖受損，遠遠望去，竟還比本來瘦弱的身板還要寬大些。
酆千仞看見喬光那調笑的表情，不禁變了臉色，目露凶光。
他最討厭別人在身高這件事上開自己的玩笑。
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不帶眼睛的人，但這些人後來都不再是人。
喬光有些驚訝，本來是想借這點激怒酆千仞，沒想到還沒開始想法子，這家夥就已經怒了。
這等心性，到底是怎麽修煉到金丹後期的？
看來這個敗佛少主，真的是有極強的天賦啊。
喬光舔了舔嘴唇，有點好奇，自己若是錯手殺了他，將會麵臨敗佛怎麽樣的怒火。
“你若不走，我就隻好親自送走你了！”
酆千仞猛地一拍桌子，飛身而上，高高立在了中央。
鄔溝等人不禁皺眉。
如此之多前輩在場，此人竟如此不懂禮節？
就連公孫樂意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臉色有些發黑。
公孫樂意將要出口訓斥，突然看到喬光投來的眼神，扼住了剛要出口的話。
這家夥想幹嘛？
喬光止住公孫樂意後，望向酆千仞，笑道：“怎麽？你還想出手傷我？”
酆千仞像一匹嗜血的野狼，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殺氣、血氣之重，令身旁之人都不由得蹙眉遠離。
此子，如同地獄走出的羅刹鬼！
“早已聽聞大朝試榜首威名，恨不能相見，鬥上一場，如今機會唾手可得，怎會放棄？”
酆千仞脾氣暴躁，這和他的殺伐之道有關，但不是沒腦子的人，一味魯莽衝動，就算天資再好，敗佛下再多工夫栽培，也無濟於事。
修為越高，越容易死得早。
酆千仞沒有先出手，也沒有暗中偷襲，因為一旦這樣，他就不占理了。本是喬光不占理，給了他站出來的機會，所以雖說他的行為有些過分，但由於針對的是喬光，所以大部分人都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過多責怪。
但沒經過喬光同意，就率先出手，這無異於偷襲，浮廬宗其他人抓住這個把柄，便會一擁而上，絕對不再給他機會。
“怎麽？堂堂大朝試榜首，莫非還不敢應戰？”
柯如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添油加醋。
霍竹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但他並沒有上前阻止。
他也想借此機會，看看喬光和酆千仞的身手，誰與昨夜那人的契合度更高。
懷有同樣想法想見識一下喬光出手的，還有隗錫。
沉默頃刻，喬光輕輕一笑，飛身躍上場地中央，麵朝非酆千仞。
眾人嘩然，不約而同地開始往後退。
酆千仞打量了喬光一番，嘲諷道：“怎麽？你打架難道還要披著件裘衣？怎似女子般嬌弱？”
喬光笑道：“想要我應戰，可以，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酆千仞說道：“什麽問題？”
喬光沉聲道：“梁山秘境中，小仙宗眾女修是否受害於你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