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你不想她看看
不同於海邊別墅的熱鬧,醫院內的病房裏,卻是冷冷清清的一片。
莫淵將昏迷中的陳子姍抱回了病房之後,便通知了她的父母,怕她父母擔心,莫淵也沒有告訴他們陳子姍都做了什麽,隻是隨便就找了個借口便敷衍了過去。
而陳家父母看到莫淵竟然出現在這裏,自然是免不了一臉難看的臉色,不過這一次,他們卻也沒有將莫淵趕走了。
陳家父母和莫淵都在病房內等待著陳子姍清醒過來,期間醫生給她檢查過,說並沒有什麽事情,隻是打了麻醉劑暫時暈了過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自然清醒過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陳子姍果然沒有多久便清醒過來了,看到她微微蠕動的眼皮和手指,陳家夫婦忙迎了過去,在她的旁邊激動卻又努力平靜的,含著老淚的喚道,“子姍,子姍……”
陳子姍慢慢睜開了眼睛,先是看見兩老,望著父母滿是擔憂的臉色,腦海裏驀然竄過之前藍若闕對她說的話。
陳子姍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對著自己的父母努力的一笑,隨後眼神略過他們,看向站在他們後麵的莫淵。
他依舊是那麽英俊挺拔,就站在自己的麵前,麵無表情。
陳子姍知道,自己竟然是出現在了這裏,那麽她所做的所有事情,莫淵都已經知道了。
她緩緩又回過眼神來,看向自己的父母,輕聲道,“爸媽,我想跟莫淵好好單獨聊聊,你們可以出去嗎?”
“這……”陳母很猶豫,顯然已經不讚同陳子姍再跟莫淵單獨相處。
但是陳父卻推推她,低聲說道,“那些都是年輕人的問題,我們就不要瞎參合了,讓子姍自己來解決吧。”
陳母撇了撇嘴,對陳子姍交代了幾句,隨後才轉身妥協的離開,離開之前警告似的瞪了莫淵一眼,莫淵也當做沒有看見,隻是微微點了下頭,禮貌如常。
陳父也沒有什麽表示,跟著陳母便一起出去了,隨手也將門關了上。
莫淵隻站在那邊,也沒有什麽動作,隻是靜靜的,仿佛並沒有打算先開口。
陳子姍嘴角輕輕扯了扯,她抬起略顯譏嘲又自嘲的眸子,盯向他,慢慢的開口說道,“你還不殺了我嗎?或者還不用什麽辦法折磨我嗎?”
她傷害了藍若闕,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原諒她的,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
然而,莫淵卻沒有動靜,甚至一句話也沒說。
陳子姍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深邃如一灘深淵的眸子,他靜靜的樣子,卻讓她一點都看不懂。
他為什麽不說話呢?
他為什麽到了現在都還不殺了她呢?
為什麽他還能這麽安靜的站在她的麵前呢?
陳子姍凝視著他,他也凝視著陳子姍,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交著,可是他卻仍舊一句話都沒有,甚至是他的眼眸都是寧靜的,仿佛裏麵有很多東西,又仿佛根本什麽都沒有……
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他的這個平靜又無言的樣子,陳子姍倏然抓起身後的枕頭,朝著莫淵便砸了過去,“你為什麽不說話?你為什麽不殺了我?你為什麽還能這麽安靜?我傷害了藍若闕你不是應該最想殺我的嗎?為什麽現在一句話都不說!”
她憤怒的大叫著,扔過去了一個枕頭後,又扔過去第二個,沒有了枕頭她便拍打著被子,嘶吼又奔潰著。
簌簌的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流淌下來,控製都控製不住。
她此時更情願他掐住她的脖子狠狠質問她,或者是想殺了她,也不情願見到,他現在這個平靜得根本沒有情緒的樣子。
他的這個樣子,隻會讓她覺得,一切都根本是不重要的,什麽都是不重要的,哪怕是她死,她想死,都是不重要的。
這個樣子讓人覺得自己還不如一顆塵埃,卑微到了極致,她討厭這個樣子的感覺,她更情願此時莫淵追究她的所有責任,更情願看到他此時凶狠的眼神,也不想看到他平平淡淡的樣子。
莫淵也由著枕頭砸到自己也沒有動,他靜靜的看著陳子姍奔潰,低低抽泣的樣子,半響,他才慢慢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久都不能對若闕釋懷?”
陳子姍倏然抬起頭來,眼淚婆娑的看著他,“當然是你一直都沒有辦法忘記她!”
因為無法忘記她,所以哪怕是他們之間斷了五年,五年後再想起,他還是控製不住的去倒她的身邊,從而根本沒有將她這個真正在這五年來,一直陪伴著他的人而忽略了。
莫淵靜靜的望著她,輕闔下眼眸,淡淡的說,“不止是因為我沒有忘記她,更是因為……我是害死她父母的人……”
“……”
愣了好一會兒,陳子姍的眼眸,先是又呆滯,漸漸轉而驟然收縮,就仿佛好像是一時間聽見了什麽不敢相信的事情,一對眼睛都睜大了。
莫淵將五年前,藍若闕父母那場飛機遭遇的事故略微跟陳子姍說了一遍,而陳子姍則是睜大了眼睛,仿佛是不敢相信的樣子,呆滯了住。
直到莫淵將事情都說完,她也仍舊沒能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
莫淵……是害死藍若闕父母的人?
隻是這樣的一個信息,就已經足夠讓陳子姍呆滯住了,莫淵大概說的那些事情,她又哪裏還能聽得進去?
她從來都沒想的過,莫淵之所以還在藍若闕的身邊,大多的原因,都是因為虧欠了她這樣的事情,或許不敢說他對她是沒有一點的感情了,但是在她的身邊,肯定是愧疚要大於感情多得多了,畢竟,那可是兩個人命,還是藍若闕的父母啊!
陳子姍在聽到了這個事實後,久久都忘記了呼吸,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過,莫淵一直以來,陪著藍若闕的身邊的原因會是這樣的!
她感覺自己的全身都麻痹了,忽然竟然發覺自己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變得那麽可笑起來。
她竟然單純的意外,莫淵隻是因為忘不掉藍若闕,哪怕是她有了別的男人,他也仍舊癡情的忘不掉她。
但其實不然的,最忘不掉藍若闕的原因,大多都是因為他虧欠了她兩條人命。
所以明明就知道她跟顧司辰才是真正的一對,他到了現在都始終不離不棄的原因,竟是因為,他欠了她兩條性命!
這該是多麽沉重的秘密?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個人在背負著,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
他一個人,其實也是會累的吧?
陳子姍完全呆滯住了,仿佛是靈魂抽離了身體,呆呆的像個已經忘記思考的人。
而莫淵在說完這些話了之後,也沒有再多說其他的什麽了,有些事情,不用再繼續多說,他要的結果,已經有了。
莫淵走上前了幾步,將被子拉了拉,給陳子姍蓋好。
而在這個時候,陳子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她倏地抓住他的手,大而空洞的眸子,緊緊的凝視住他,她的聲音幾乎是懇求與哀求,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不要死…… 不要死……”
不要因為虧欠了藍若闕兩條性命,自己就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不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死……
她的眼神跟他傳遞著這樣的信息。
莫淵讀懂了,也微笑了,他輕輕按了下她的手背,聲音略帶安撫的嗓音,說道,“我不會輕易就死的。”
陳子姍的眼淚仍舊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怔怔的望著莫淵俊美又溫和的容顏,卻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看著他如此溫和的容顏,心竟然難以自持的疼痛起來。
一陣一陣的揪疼著,真的快讓人喘不過氣來了。
漸漸的,她用力抓住他的手慢慢的垂落下來,跌落到了被單上。
眼淚也總是怎麽也控製不住,她倏然又捂住了臉,低低的嗓音抽泣著,艱難哽咽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她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他在贖罪……
而什麽都不知道的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反而讓他的罪更加深重了起來……
真的對不起,這麽久以來,真正沒有想過別人的,其實是她自己。
如果她能像藍若闕說的那樣,多在意在意自己的人們,也許就不會是這樣。
真的很對不起,一直都是她的自私,認為他從來都沒有關心她,其實,他不過是被內心的那種深深的內疚占據了而已。
如果有多了解一些,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莫淵麵對著她,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伸手,輕輕撫掉她臉上的淚水,而感觸到他溫柔指尖的陳子姍,哭得更加凶猛了……
這邊的別墅內吃得很是歡騰,自從牧澤蕭來了之後,別墅裏也更加熱鬧非凡了,也許這種情況到現在都不敢想象,此時這個別墅內聚集起來的人,竟然是什麽樣的人都有。
牧澤蕭這種人一看便是尊貴非凡,一舉一動間透著一股貴族的氣質,所有人一看便知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而顧司辰,顧司越這兩個顧家兄弟,也自然也是高人一等的,雖然還無法跟牧澤蕭到一個層次,但也不差,特別是顧司越,也是舉手投足間便有一種溫和而高貴的氣質,這一點他跟牧澤蕭很是接近。
還不止這些,像紅跟黑這樣的殺手居然都能聚集到這裏,再看看在坐的人所有反差之感,真是令人大跌眼鏡,尚懷新和秦夢玉算是普通人的代表了,每個人在這裏的地位仿佛都有一種不一般的意義一般,各具特色。
但是,即便各自的身份地位很有懸殊,不過吃飯的時候大家確實一點講究都沒有,其樂融融,完全難以讓人置信,這些來自各種身份,各種地位,各種性格人們,居然會湊到一起。
這一點,恐怕功德都還在藍若闕的身邊,因為來到這裏的人,基本都是因她才來。
對此藍若闕很低調,也沒有拿出主人家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反而是很容易就跟大家融合在一起,以前她原本不喜歡說太多話,也不喜歡熱鬧,但是今晚能集聚這麽多人來這裏,她卻是由衷的高興,感覺很有一種成就感。
那是收獲了太多的在意和關心的那種成就感。
吃過晚飯之後,牧澤蕭說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顧司辰洽談,便跟大家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和顧司辰上了樓,顧司辰似乎覺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算完全不知道那所謂的“工作上的事情”究竟是什麽,他也還是跟著牧澤蕭一起進了書房。
而藍若闕自然也是沒有多在意什麽了,他們上樓之後,她便去廚房跟張媽切了滿盤水果,端出客廳來讓大家吃,隨後大家都是一搭一搭的暢聊著。
當然了,像紅跟黑這樣渾身就充滿了他們很一般的氣質的人,剛開始肯定會讓秦夢玉和尚懷新難以接近的,但是在藍若闕慢慢調解了之後,很快大家就能融合到一起,說的話自然也漸漸多了起來,不過黑不喜歡說話,所以說得很少,幾乎都是紅在跟他們聊著,左木也是這個家最能歡樂的人,有他在,永遠都別想氣氛會冷淡下來。
於是下麵轟轟鬧鬧成一團,而樓上的書房裏,卻安靜異常。
顧司辰跟牧澤蕭走進了書房之後,書房的門就悄然關了起來,牧澤蕭像個主人家一般,徑直就坐到了書房裏的沙發上,反而是對還站著那邊正朝著這裏走來的顧司辰說,“坐。”
顧司辰挑起了眉梢,對於牧澤蕭的這種反客為主的態度也沒有多在意,很隨意就在他的麵前坐下來,雙腿不羈的翹著,挑起高高的眉梢睨著牧澤蕭,說道,“特意把我叫上來,有事?”
有些話,他們現在都還不方便在眾人的麵前說出來,所以他才隨著牧澤蕭走上來的。
而牧澤蕭這個人,可是說是顧司辰難得會妥協,會絕對不對他發脾氣,不會擺架子的其中一個,這個原因嘛,當然還是因為某人的關係……
不過顧司辰那種欠扁的語氣卻是一點都沒有改掉的。
牧澤蕭也完全不介意顧司辰的語氣,隻淡淡說道,“今晚,似乎沒有看到那個少年。”
顧司辰是何等聰明的人,單是牧澤蕭這麽一說,他自然是明白了對方到底在說誰。
那個少年,不是藍楚霖,還能是誰?
顧司辰翹著雙腿,目光微微的沉思,半響,他才說,“我很快就要去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
這話說得很有些疑惑,他根本就沒有解釋,為什麽藍楚霖今晚沒有在這裏,反而不冷不不熱忽然就蹦出了這麽一句話,不是思維跳躍的人,也許根本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麽。
但是牧澤蕭知道,正因為知道,他的臉色漸漸的凝重了起來,緩緩問道,“那若闕呢?”
如果顧司辰當真要去解決那件不得不解決的事情,那麽藍若闕的安慰又是值得擔憂的,畢竟顧司辰一離開這裏,保不準又會發生什麽事情。
不過牧澤蕭問這句話,其實並沒有多少真正疑惑藍若闕該如何,因為有些事情,在顧司辰的一言一句當中,他已經看了出來。
顧司辰忽然深意的笑道,“聽說法國的風景是挺不錯的,上次跟她在巴黎的時候也沒能好好帶她去欣賞有些風景,到現在,我都還挺遺憾的,而且普羅旺斯這麽出名……嗯,確實是應該讓她再去法國內到處看一看,欣賞一下美景,這也有益身心。”
這一次,顧司辰的態度已經非常的明白了,他就是在變相的說,要讓藍若闕去法國,然後去了法國之後,就該是牧澤蕭的事情了,畢竟在法國,可以算是牧澤蕭的地盤。
牧澤蕭笑了,笑得如沐春風一般,溫和得猶如初初升起的暖陽,他淡笑著說,“你確定她能跟著我一塊去?她以什麽目的要跟著我一塊去呢?她會甘心跟著我一塊去?”
他不相信顧司辰不會認為,藍若闕在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會跟著他一塊去法國。
她以什麽樣的名義跟他一塊去法國?她又為什麽要跟他去法國?
這一點是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顧司辰卻忽然淡淡的笑道,“你總該有你的辦法,難道,你就不想她去你家看看?”
顧司辰雖然是在淡笑,但是那笑容,卻簡直像個狡猾的狐狸。
他根本沒有自己打算去說服藍若闕跟著牧澤蕭一起去法國,而是完完全全,將問題都拋給了牧澤蕭,並且竟然還在這個時候,說出如此誘人的話……
牧澤蕭的神情有微微的動容,內心原本就被壓製著的某種情緒,頃刻間便因顧司辰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勾*引了出來。
他當然是希望藍若闕能去一趟法國,去看看他的家……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
牧澤蕭又笑了,笑得有些無可奈何的道,“我怎麽會跟你這樣的人牽扯上關係?”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絕對不會輸給顧司辰,但唯獨關於藍若闕的這件事情,不得不承認,他完敗!
顧司辰也笑得了,笑得人畜無害,“等到時間合適的時候,我會記得通知你。”
他站了起來,仿佛是沒打算再繼續跟牧澤蕭“商談”下去,朝著門口走了去。
走了兩步,他忽然就頓住了腳步,想到了什麽似的,轉過頭來對牧澤蕭說道,“哦我忘記了,記得牧先生好像一直都挺忙的?那我就不多留你在這裏了,算算時間,嗯,現在有些晚了,今晚就暫時在這裏住下來的,不過我想你明早肯定早早就離開的對吧?”
牧澤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