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膝蓋跪地的聲音
藍若闕拿著手機，呆了呆，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手機沒電了，要不要這麽巧啊？
今天她出門一定沒看黃曆，否則不會這麽倒黴！
莫淵看著似乎也知道了怎麽回事，他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拿我手機打過去吧，上麵有他號碼。”
藍若闕卻搖了搖頭，無力的說，“不用了，老天都不想我接他電話，我還是順從天意吧。”
莫淵，“……”
顧司辰望著被掛斷的手機，愣了愣，繼而又播過去，電話裏麵傳來機械般的聲音，提示藍若闕的電話已經關機。
“SHIT！”顧司辰忽然一把將手機扔出去老遠，頓時電池什麽的飛到不知何處去了，手機屏幕碎成一片。
藍若闕坐在車上，沒有電話的騷*擾，心反而漸漸靜了下來，莫淵時而跟她說些什麽，都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誰也沒有主動提起有關他未婚妻陳子姍，和顧司辰的話題。
這樣的感覺，倒顯得輕鬆了些，至少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壓抑。
車子到了平民區停下，藍若闕抬頭望一眼他們租住的那層樓房，然後又低下頭來，淡淡笑著對莫淵道，“謝謝你專程送我回來，麻煩你了，沒事我的話，我先下去了。”
她說著就要推開車門，莫淵卻忽然叫道，“等等！”
藍若闕推車門的手一僵，輕闔下眼眸，淡到至極，仿佛在眼再平淡不過的人的眼神看向他，“你還有什麽事麽？”
莫淵無奈一笑，手指朝前麵那棟樓指了指，略有些跟他極度不相符的痞氣說，“難得我專程送你回來，你也不請我上去坐坐？喝杯水至少也應該的吧？”
藍若闕愣了愣，下意識說道，“如果你想喝水的話，我可以去旁邊給你買，不用那麽麻煩，你想喝什麽？”
“喂。”莫淵真覺得她這個樣子不知道究竟是可愛還是真的那麽懵懂，他失笑道，“喝水我隻是說說，就是想上去坐坐。”
他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如果這樣藍若闕還不懂他的意思，那她就簡直笨得無可救藥了。
他想上去坐坐，如果不是因為對她有些好奇，怎麽可能會上一個對他來說不痛不癢的人的家裏坐坐？
藍若闕想也沒想的就道，“我家裏很貧寒，不合適你這樣的人去。”
她說這話絕對沒有歧視的意思，隻是覺得，如果她跟莫淵根本就沒有什麽關係了，她自然也不想讓他進入她的生活，更不想讓小霖看到他。
如果小霖看見她跟莫淵一起回來，不知道會想什麽。
小霖這五年來雖然對莫淵的事情總是不聞不問，但是藍若闕卻知道，小霖早已經對莫淵產生一定的偏見，因為莫淵五年前不聲不響的消失……
上一次在畫展的時候讓小霖碰見莫淵，這已經讓藍若闕擔驚受怕的了好一會兒，現在是說什麽也不敢讓莫淵出現在有小霖的地方，更別談是她跟莫淵在一起的畫麵。
莫淵挑起眉梢，溫潤如春的眸，有些好奇，他笑了笑說，“為什麽拒絕我這麽快？難道你家裏有什麽是我不能見的東西？或者是你在故意逃避我什麽？”
“沒有。”藍若闕猶豫了下，又才繼續說，“我弟弟不喜歡見生，所以如果看到有陌生人去我們家的話，會對他造成影響，他才做完心髒移植手術沒多久……”
莫淵皺了下眉，雖然覺得藍若闕很可能是在騙他，不過他倒也沒深究下去。
她都已經表明不想讓他去，他何必一次次讓她為難？
雖然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應該上去，很應該去了解她的許多事情，可是他還是打消了逼迫她的想法。
他無奈笑道，“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好像認識你，而你卻總在逃避我？上次在畫展的時候，我就是覺得我應該認識你，知道你會出現在那裏，所以忍不住就跑去那裏等你，可是你卻對我說了些很奇怪的話。”
“……”
藍若闕變得慌亂的眼神不敢再直視他。
莫淵卻仍舊笑著道，“我們果然是認識的，對不對？”
藍若闕緊緊咬住唇畔，硬是不讓自己開口，她怕自己一開口，那句話“是”的話就忍不住脫口而出。
莫淵微笑著，可是那笑容，卻漸漸低落了起來，他說，“我也告訴過你了，有些東西和事情，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所以我才想找你問出答案，可是你卻總不肯告訴我，而我身邊沒有一個人肯告訴我，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拿著一把槍逼著我身邊的告訴我真正的答案是什麽，至少知道答案的我，不會再這樣總覺得自己的心缺了一角，不會總覺得身邊有很多人，而自己其實還是很寂寞。”
藍若闕靜靜的聽著他的話，臉色卻白了又白，眼眶忽然酸澀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即將要奪眶而出一樣，讓她的心，顫抖著。
原來，莫淵其實並不幸福……
原來，他是那麽孤獨……
她到現在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才知道其實他根本就不覺得快樂，他隻會在那些人為他編織的世界裏越來越寂寞……
莫淵垂眸，失落的一笑，“老實說，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活著，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一個人，是需要我，是一定需要我活著的，所以我才撐到現在……”
“不要說了。”忽然的，藍若闕努力抑製心底洶湧而出的情緒，冰冰冷冷的聲音像是毫無溫度似的，她微微輕啟著冰冷的唇畔，說，“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
再跟她多說一個字，她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而痛哭流淚起來。
她更怕，他再多說一個字，她的心就被萬千利刃穿透，刺得千瘡百孔，疼痛得她無法呼吸而窒息死掉。
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他為什麽要現在跟她說這些？
就算她現在很想不顧一切的奔進他的懷裏，告訴他一切事情，可是有些失去的東西，怎麽可能還要得回來？
她已經配不上他了，不論任何，她都配不上他了，所以他又何必要來折磨她？
這樣的煎熬其實很痛苦的知不知道？
藍若闕說完之後，不再給莫淵多說一個字的時間，她一把推開車門，像逃似的，匆匆跑了出去，上了樓，消失在莫淵的視線範圍內。
莫淵怔怔望著她離開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在她剛才轉身離開的瞬間，他似乎……看到她眼角的淚水了。
直覺讓他知道，他跟這個叫藍若闕的女孩，以前的關係並非那麽簡單。
否則，她不會從那一次在莫氏公司麵前第一次見到他時，會流露出那種相識已久，眷念而深情的目光，更不會在之後，處處有意無意躲避他的目光，更不會到現在，仍舊什麽都不肯告訴他。
如果他們之前關係簡單的話，她根本不需要逃避他什麽。
莫淵心情複雜又驚喜，明知道一切的答案就在藍若闕身上，可是他卻一點逼她不得，他唯有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她終於想通要告訴他，或者是他身邊的任何人，來告訴他答案。
藍若闕回到了租房裏，她關上門後深吸了口氣，將那些情緒都壓製下去後，朝屋內喊了聲，“小霖，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
藍若闕疑惑的擰了擰眉，再喊一聲，“小霖？”
仍舊沒有回應。
藍若闕在小屋內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藍楚霖，她疑惑的皺起眉，小霖不在？
現在已經放學了，而且他又是大學的，上課下課都比較自由，按照道理來說，他已經本該回來了。
可是他卻不在？不會還在學校的圖書室什麽的吧？
這樣想著，藍若闕搖了搖頭，不管怎麽樣，等會他肯定會回來的，所以她還是快些煮好飯菜等他吧，免得回來就要餓肚子。
而樓下，莫淵靜默了須臾才發動車子，調轉車頭，開車欲要離開。
然而就在他剛駛出不久時，一個身影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現在他車子前麵。
莫淵猛然迅速踩下刹車！
“吱——”的一聲，車子停下，就在那個突然出現的身影前一米處。
莫淵趕忙打開車門下車，朝著那個人影走去，擔心道，“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你？”
那人影從身形上來看，是個少年。
少年穿著一件黑色的邊上有絨毛的外套，帽子蓋在頭上，頭低垂著，雙手插在口袋裏。
莫淵第一眼覺得這個少年很眼熟，第二眼覺得這個少年很奇怪，可是沒讓他再想太多，那少年慢悠悠的抬起頭來——
少年抬起頭，直直睨著莫淵，臉上掛著優美而冷厲的笑意，他幽幽的輕聲說，“你還是這個樣子，總是懂得先關心別人，讓人覺得很溫暖，不愧是我姐當初會看上的你。”
他抬起頭來時，莫淵也看清楚了他的麵容。
少年擁有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俊臉，下巴消瘦尖細，碎碎的短發有些不羈，而那副將優美和冷厲完美融合到一起的感覺，讓人有種想要靠近，卻又害怕靠近的錯覺。
仿佛總覺得，隻要靠近他，倘若他不願意接納你，那麽你必將死定——
這是一個讓人想要憐愛，卻又會讓人覺得害怕的少年，因為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冷厲得跟平日裏的他毫不相符。
莫淵看到少年的麵容，震了震。
他記得這個少年，在上次畫展的時候，這個少年就跟在藍若闕的身邊，雖然他當時並沒有過多注意到這個少年，不過他身上的氣質還是讓他一眼就想了起來。
倘若沒有理解錯的話，那麽他就應該是藍若闕的弟弟。
可是聽了他現在說的話……
莫淵擰緊了眉頭，“你姐看上的我？”
“哦。”藍楚霖像是想起什麽，他幽幽的一笑，“你已經不記得了。”
看著藍楚霖那優美的笑容，卻讓人莫名覺得背脊涼涼的感覺。
莫淵開始對藍楚霖有了另一番的認識，但是暫時先不管藍楚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又在打什麽主意，莫淵知道，他想要知道的答案，眼前的這個少年，一定會告訴他。
一想到最近一直被困擾事情即將要得到答案，莫淵忍不住衝動的上前一步，抓住藍楚霖的雙肩焦急說，“你到底想說什麽？全都告訴我！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我！”
“放開我！”藍楚霖的臉色忽的冷了下去，森冷的目光直視著麵前的莫淵，一字一句道，“你沒資格碰我！”
“……”
莫淵皺了下眉，他看出了出自於這個少年眼中的敵意。
雖然覺得這些都很莫名，可是為了想知道的答案，莫淵還是選擇鬆開藍楚霖。
見他肯聽話的鬆開，藍楚霖淡淡的笑了笑說，“你很想知道？”
“我不會開玩笑。”莫淵冷靜下來，認真的表情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好啊。”藍楚霖笑了，那漂亮的唇畔勾起了一抹嗤嘲，淡淡的道，“求我。”
“……”
莫淵的臉色也逐漸不好了起來。
藍楚霖想必是異常清楚的知道，莫淵活了二十六年，從未求過任何人，更是幾乎從來沒有這麽低聲下氣過，他天生就有一種不一般的光環，處處受人捧戴，人生如魚得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生從未受過波折，是人都會妒忌他這樣完美到毫無雜質的人。
所以，他似乎很痛快於將莫淵這樣的人，狠狠踩在腳下的那種感覺。
見莫淵遲遲沒再有任何動作，而是深沉的望著自己，藍楚霖無所謂的一笑，淺淡的嗓音問，“怎麽？不肯？”
“……”
“那隻好算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仿佛一切都是那麽風輕雲淡的樣子，像是覺得沒有必要在再這裏耗下去，他越過莫淵朝前走。
隻是徒然的，莫淵的聲音傳了過來，“隻要我說我求你，你就會告訴我有關我跟若闕的一切事情？”
藍楚霖停下腳步，臉色沉沉的，像是突然被什麽觸犯到了禁忌，他猶如地獄發出的聲音一言一句道，“不準在我麵前如此親昵的叫我姐的名字！”
莫淵皺了下眉，隻聽藍楚霖又忽然低低笑了起來道，“隻要你求我，我說不定就會告訴你了。”
“好。”莫淵連猶豫一下都沒有了，直接說，“我求你。”
“……”
藍楚霖忽然像是瞬間遭遇到了什麽打擊一樣，他慢慢的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看向莫淵，“你……求我？”
“是。”莫淵道，“我求你，所以請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吧。”
“不夠！”藍楚霖忽然瘋狂了一樣，他嘶聲歇吼道，“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根本不夠！”
莫淵低蹙下眉，沒有說話，藍楚霖已經轉過身來越到他麵前，輕蔑的笑了起來，“你的誠意根本不夠，這樣就想我把事情告訴你？如果還是沒有誠意，就不要來浪費我的時間！”
“你還想我怎麽做？”莫淵蹙緊了眉，低聲問道。
那低聲下氣的摸樣，跟平日裏的他完全不符，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他要為了一件事情的真相而如此低聲下氣的對藍楚霖，可是他卻覺得，倘若不知道這個真相，他總會覺得他的世界裏一定是空空蕩蕩的。
所以，隻要能換得他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真相，要他怎樣，都可以。
藍楚霖聽似乎是終於聽見了自己想聽到的話語，他讚賞的點點頭，然後若有所思的摸樣，“到底要你怎樣才能讓我告訴你呢……哦，有了。”
他一笑，眼眸盡顯冷漠，語氣也極為冰冷，“你跪下來好了。”
“……”
莫淵有些詫異的看著藍楚霖，他實在有些難以想象，眼前的這個少年，竟然會是藍若闕的弟弟？
雖然他沒有接觸過這個少年，可是看藍若闕那麽放心他，也那麽疼愛他，她的弟弟應該也是個善良很好的人才對。
可看看眼前的這個少年，哪裏有一點善良的樣子？
他分明就是修羅！
可是，他卻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藍楚霖唇角上挑，有趣的看著莫淵的反應，似乎隻要莫淵難看，他才能快樂似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讓姐來看看此時的莫淵究竟是何種難堪的摸樣，這麽憋屈的樣子，跟平日裏迷人的他哪有半分相似？
他忽然覺得，姐為了這個男人而思念了五年，忍耐了五年，過了五年之後也仍舊沒有忘記的這個男人，其實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心心念念。
而就是這樣的男人，卻在五年前，在他們家落難的時候，撇下姐姐自己憑空消失，這樣的男人，有什麽值得思念，值得愛的？
可是姐卻仍舊忘不了他，這五年來雖然從來沒有當著他的麵思念過這個男人，可是他知道，姐的心裏一定是有這個男人的位置的！
他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將她拋棄的男人，有什麽值得她念念不忘？
他根本不配！
藍若闕有些仇恨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盯著莫淵，似乎早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他不屑的撇下嘴，然後就要轉身離去。
可是突然的，一個悶響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那是膝蓋跪地的聲音！
帶著一種沉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