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夕陽下的約定(三)
出入同一個家,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甚至可以睡同一張床。但是這輩子,好像也就隻能這樣了。
小時候的快樂真的好簡單,不像現在,好像已經無論如何都快樂不起來了。
古一心花了幾天時間深思熟慮,最後痛下決心,既然妹妹已經鐵了心要遠離自己,那自己不如也趁此機會,好好整理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不要一錯再錯。
公司重新回到正軌後,她每天焚膏繼晷夜以繼日,很多時候吃睡都直接在辦公室。反正家裏已經再也看不到妹妹的身影,回去與否也無所謂。
公司在她的全力以赴下一天比一天蒸蒸日上,員工的工資拿得越來越高,父親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逢人就誇自己有多聰明能幹光耀門楣,她也終於可以稍微鬆一口氣。
不過對於這些讚賞她是不放在心上的,她所在意的並非這些。一心一心,這一生這顆心隻為一個人跳動,也隻為一個人心動。
對她而言,這輩子的使命隻有兩個,
忙碌可以讓一個人不再多愁善感,這點古一心深有體會,然而就在她以為她可以慢慢清除掉,長久以來根植在腦海中不正常的執念時,妹妹卻出事了。
那時姐妹兩已經有幾個月沒見麵了,妹妹受傷的事也是母親糾結再三才打電話告訴她的。母親怎麽也想不明白,從小就形影不離的兩姐妹為什麽會突然漸行漸遠,但是幺兒受傷畢竟也是一件天大的事,所以她最後還是決定給古一心打電話。
接到電話之後,古一心第一時間安排秘書推掉了當天所有行程,並讓司機馬不停蹄送自己回了家,緊接著她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優哉遊哉吃水果看電視的妹妹。
與以往不同的是,妹妹胸前掛著一個雪白石膏,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徑直朝她走過去,越靠近她心就疼得越厲害。
“古古,你還好嗎?”
正盯著電視百無聊賴的人愣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她,眸中短暫的喜悅一閃而過。但還沒等她來得及高興,那人又換上一副極端冷漠的神情,接著又麵無表情轉回去,自始至終連嘴角都沒有動。
古一心將西裝外套脫掉掛在衣架上,輕不可聞歎息一聲,壓下眼底的哀傷,緩緩走到妹妹身邊坐下。“為什麽要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她的視線落在包裹著妹妹手上的石膏,硬邦邦的石膏就像是妹妹此刻冷硬如鐵的心。“你這麽做,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不用你管,你做你的總裁,管好你的公司就行了,至於我怎麽樣,和你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嗎?那你結婚的時候,怎麽就忘了你還有這麽一個妹妹呢?”
她緩緩低下頭,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解釋,難道要跟她說成人的世界就是有這麽多身不由己,為了扭轉公司命運,隻能將個人幸福拋到一邊?
行不通的,她想,且不說妹妹才十四歲,又從小在優渥的環境長大,很難體會人間疾苦。最重要的是,她心裏很清楚她和妹妹之間的問題根本就不在這裏,即使自欺欺人說上一通大道理也無濟於事。
“你看,答不上來了吧。所以別再在我麵前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樣了,就像你以前說的,我們總要各自長大,不可能永遠在一起。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互相尊重互不打擾不好嗎?”
妹妹一字一句的神情是那樣堅定,既不像小時候那個愛賣萌撒嬌的她,也不像後來熱情自信的她,而是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這不是打擾不打擾的問題。”她想去抓妹妹那隻沒受傷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躲開了,她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似乎每一片皮膚組織都透出來滿滿的手足無措。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呢,為什麽兩人之間的現狀比她所想象的最壞的結局還要糟糕?“你明白嗎,”她無比認真望著妹妹,還是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不管發生什麽,你和我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所以以後不要再做讓自己受傷的事了,姐姐真的很難過,很心疼。”
“說到傷害自己,我做一百件,也比不上姐姐做一件。”古流方站起來,將吃了一半的哈密瓜丟進垃圾桶,轉身衝進自己房間上了反鎖,一直到古一心離開都沒再出來。
自那之後,古一心給母親建議,讓她帶妹妹去報了跆拳道班。既然她不聽勸,非要幹些不良少女才會幹的事,學一點功夫總是聊勝於無。
果然,在此後一年多的初中生涯中,妹妹跟人打架幾乎成了家常便飯,母親幾乎每個星期都要被請家長幾次。不過因為她手上功夫比別人強,又恰逢初二初三個子瘋狂拔節,所以一般都是對方吃虧多,家裏也就是賠錢了事。
在妹妹的一次次惹是生非中,初中三年悄然流逝,她後知後覺成為了一名高中生。妹妹升入高中後,父母為了她的教育問題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搬遷到鄰市,以徹底斷了她跟那些狐朋狗友的來往,頗有孟母三遷的意思。
三人搬走之後,古一心一個人留在本市,漸漸地幹脆不再回家,直接買了張床放在辦公室。才結婚兩年的丈夫對此自然頗有微詞,但他本身性格懦弱又胸無大誌,如果沒有那場危機,他即便高攀也攀不上古家,所以也隻得忍氣吞聲。
緊接著,她懷孕了。她本身對孕育新生命沒有任何期待,懷孕不過是成全父母的念想,就像當初結婚一樣。
但或許這是一件好事,因為慢慢地慢慢地,她開始脫離最初的軌道,不再隻是為妹妹存在。
在她將懷孕的消息告知父母後,父母也給她帶來了一個喜訊,妹妹在進入高中後不再和那些不學無術的人鬼混,而是開始潛心學習。她原本底子就不錯,再加上肯下功夫,所以沒兩個月成績就慢慢上來了。
真好,她想,妹妹的叛逆期總算過去了,她們之間的故事,也要一並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