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成人禮》（十一）
（請看我wb:禦滿東風）典禮正式開始，首先當然是校長致辭，一陣聒噪的長篇大論後又是各領導發言，等好不容易折騰完都快三點半了。因當天天氣回暖，底下學生有的已經開始靠著旁人打瞌睡，時不時被轟然響起的掌聲嚇得一個激靈，接著被迫化身為沒有感情的鼓掌機器。
曲璟尤全程都沒有聽台上的人在說什麽，隻是閉著眼睛在心裏默默背稿子，爭取待會能順利脫稿。真情實感的話當然不需要這樣一遍一遍背誦，也早已深深刻在了心裏，要背的是不可避免的官話套話。
她全神貫注，忽然聽到音響裏傳出自己的名字，響亮的聲音在偌大的禮堂裏回蕩，震的她猛然一凜。她睜開眼睛，連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調整嘴角弧度，勾出一個大方得體的微笑。
“衝鴨衝鴨，曲璟尤就是最棒的！”方卉握著拳頭手肘向下用力，連做了好幾個加油打氣的動作，激動的無以言表。
曲璟尤衝她輕輕點頭，隨即抬頭看了看一旁的班主任，微微一笑，最後才將視線投向右後方那個始終溫柔注視著她的人。兩人四目交接，要說的話都包蘊在眼神裏，已然無需多言。視線相交後，她毅然起身，昂首挺胸走向舞台。
這一路內心自然多少會有些忐忑，畢竟被幾千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的一丁點失誤可能都會被放大，所以她連腳步都克製不住微微顫抖。但另一方麵，即使背著身她也能感覺到老師繾綣纏綿溫柔似水的目光。那目光猶如閃光燈徑直追隨她，也隻追隨她，照耀她，溫暖她，讓她無需害怕。
她昂首闊步走到舞台中央，衝著台下眾人彎腰九十度鞠躬，麵上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自信。她在發言台前站定，視線在場內逡巡幾個來回，清了清嗓子，最後調整了一次麥克風。
“尊敬的各位校領導和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我是高二430班的曲璟尤，很榮幸今天能站在這裏……”。
話音未落，台下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430班那群人在班主任帶領下鼓得最為歡快，其中還夾雜著震耳欲聾的呐喊助威，以方卉尤甚。她手裏舉著一條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的紅色應援布，上麵不僅有曲璟尤的名字甚至還印著她的高清頭像，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弄來的照片。
她一邊歇斯底裏呼喊曲璟尤的名字，一邊揮舞著手裏的應援物，整個人如癡如狂，而班主任不但沒有製止她的瘋狂行為，反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曲璟尤在心裏歎了口氣哭笑不得，卻又忽然覺得也沒什麽意外的，因為這確實就是方卉做得出來的事。而且她這樣不按常理搞一通，反倒將她緊張的情緒消磨了，倒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樁。
她再一側頭，便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老師雙手抱胸站在那兒含笑自若，嫵媚多情的眼睛就那麽直勾勾盯著她，熱情如火肆無忌憚。眼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所以老師的眸光即使再□□裸也沒有人會留意到，而這也是她無所顧忌的原因。
她頷了頷首，將嘴偏離話筒輕咳一聲，將麵上那抹剛浮上來的粉紅壓了下去，接著再度抬首目視前方，不緊不慢念出已然爛熟於心的話。
“這次考試能取得這麽理想的成績真的很開心，但是歸根究底，這並不是源自我一個人的努力，我之所以能取得這份成績，跟老師還有同學的幫助都是分不開的。雖然在這樣的場合說些感謝某某人的話真的很庸俗，但是我還是要說，還是想將自己心裏的感激好好表達出來。”
她頓了頓，將視線投向自己班級的方向，眼神停留在班主任身上，後者也微微激動回望她，麵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看得出來有些尷尬忐忑。
“首先我要感謝我的班主任。因為一直以來，其實我都並不是很自信的那種人，但是每次我取得成績，他都會在所有人麵前不遺餘力誇讚我，真的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也正是在這份認可的鞭策下，我才能做到逆水行舟，日複一日不曾放棄，取得了像今天這樣的成績。”
說完這段話她長舒一口氣，眉心揪了揪，似乎是在思考接下來要不要繼續，但片刻後，她還是下定了決心。與其讓別人胡亂揣測，倒還不如自己和盤托出，反倒避免了那些暗箭傷人。
“另外，其實我的家庭條件並不好，有時候會陷入捉襟見肘的窘境，班主任為了減輕我的負擔，在高一一入學就幫我申請了獎學金。那時候我還遠遠不是全校第一，甚至在我們班都隻排到第三名，但他卻不遺餘力幫助我，真的讓我很感動。可能有人會好奇，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申請助學金，因為我的家庭情況比較特殊，不符合申請條件，所以隻能放棄。”
“當然，人無完人，因為一些事情我們也發生過一些矛盾，導致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度比較尷尬。不過好在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依然是我敬愛的班主任。捫心自問，如果立場調轉，我作為老師也未必能將那些事處理得更好。況且福禍相依，經曆過那些事後，我反而收獲了更珍貴的東西。”
語罷，她向後退了一步，衝著班主任的方向深深鞠了個躬，過了很久才站起來。台下掌聲轟隆，胡宇文摘掉眼鏡，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眨了眨眼睛，衝著台上那個站得端正筆直的人比了個大拇指，心裏一時百味雜陳。
曲璟尤的豁達大度是他沒有料到的，他自知那件事情自己作為班主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對方的襟懷坦蕩更是讓他無地自容。他大概能理解，曲璟尤為什麽非要在這麽一個隆重的場合提這件略煞風景的事。
她之所以要說出來，是因為這件事真的給她帶去了很大的傷害，她不甘心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而另一方麵，她既然願意大大方方說出來，也證明她願意就此放下，從今往後隻向前看。有時候他真的很佩服曲璟尤，明明才十六歲，很多事卻做的比成年人還有魄力。她這樣的性格，再兼之傲視群雄的成績，未來必當不可限量。
他吸了吸鼻子，抬頭望向舞台上閃閃發光的曲璟尤，情不自禁抬手為她用力鼓掌。
“……另外，我要謝謝我的同桌，就是那邊那個舉著紅色破布的人。”
她笑逐顏開，指了指方卉所在的方向，台下諸人的視線跟隨著她的指引齊刷刷移過去。方卉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震驚地目瞪口呆，半餉之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將“破布”收了，窘得滿麵通紅。眾人見她這般一陣哄笑，急的她更是雙手掩麵，在心裏把曲璟尤這個搞突然襲擊的家夥狠狠吐槽了一遍。
“或許是特別的緣分，從高一開始我們就是同桌，一直到現在。我性格比較內斂，平常除了正常交流也不喜歡說話，就算是對朝夕相處的同桌也一樣。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我最擅長的事有兩件，一件是學習，一件就是鹽她。”
台下發出一陣爆笑，曲璟尤自己也忍不住輕笑出聲，她嘴角翹了翹，再度望向方卉，那人已經縮成了一隻鴕鳥，正被旁邊的同學抓著打趣。
“但話雖如此，盡管被我鹽了一次又一次，她卻還總是不求回報地鍥而不舍逗我開心。我想，這大概就是朋友吧。”
“我中午忙著趕作業，她就負責去食堂幫我買東西墊肚子，但我卻好像從來沒幫她帶過一次東西。我慢熱，不習慣和大家三五成群，每回放假她總是找各種借口留到最後和我一起走，我卻還嫌她自作多情。我得了好成績，她會給我吹天花亂墜的彩虹屁，我卻總怪她吵鬧煩人。我上課從來不看課表，她會在每節課前像天貓精靈一樣給我報下節的課。我也不喜歡整理書桌，東西時常會找不到，後來她就隔三差五幫我收拾……還有很多很多，有些不適合在這裏說，但是她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在心裏，永遠不會忘記。”
她停下來，眼角微微泛紅，眼眶也有些澀。她揉了揉眼睛，側了側身子看著幾乎要掩麵而泣的方卉，咧嘴一笑道，“以前她總開玩笑說把我當偶像，我還總笑她，但今天我想正式對她說一次，從今以後別再把我當偶像了，做朋友吧，我也會像你一樣，成為一個很好的朋友。”
方卉捂著臉，一時間心情非常複雜，既感動又感慨。曲璟尤已經完全變了，自從跟古老師在一起後她就脫胎換骨了，以前的她是不可能說這類煽情話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有點懷念曾經那個冷冰冰的無情學霸，好似一塊千年寒冰永遠都不會化。此念一出她忽然一個哆嗦，懷疑自己該不會是個抖M，怎麽還被鹽上癮了呢？她甩了甩頭，趕緊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了腦海，而舞台上曲璟尤琅琅的聲音也將她拉回了現實。
“……最後，我想感謝的人是我的語文老師。雖然在這幾個人中，我和古老師相遇的時間是最短的，但是如果沒有遇見她，我無法想象我現在的人生會是怎樣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