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一眼萬年
等到我真正明白你時已經是經年之後，而我只能和你說一句『承蒙喜歡』。--《黑夜物語》
林易安戴上眼鏡，微笑的朝她走來，「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好巧。」
傅橘還在舉著照相機，鏡頭對準，『咔嚓』一聲摁下快門。
照片被照下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林易安走近，微微低下頭，看到傅橘手裡的照相機顯得有些吃驚，「你進學生會了？」
「嗯。」傅橘點了個頭，連忙把相機關上。
她偷拍了他一張照片希望他不知道。
傅橘看了一眼林易安的裝扮，一身籃球運動裝，在她的印象里貌似林易安並不擅長籃球這項運動。
難道C大真的如傳聞一般全是書獃子？
「學長……這是也要上場嗎？」她不確定的問。
「是，也不太是。」
「嗯？」
林易安解釋，「我是替補，除非有人受傷不然不會讓我上場的。」
「哦哦，是這樣啊。」
比賽馬上就要開始，傅橘看到吳輝戀戀不捨的和學妹揮別，然後一雙死魚眼緊緊盯著自己，無聲的在說『過來』。
「怎麼了？」林易安問。
「沒事。」傅橘搖搖頭，「我部長在叫我過去了，學長，加油！」
吳輝站在體育館二層的看台席上，手裡拿著剛才拍照的相機一張一張審傅橘拍的照片。
「這張構圖不好。」
「這張拍虛了。」
「這張你把人家的牙都拍出來了。」
「這張太丑……」
傅橘嘴角抽搐，實在受不了他雞蛋裡挑骨頭，她四處張望想看看那位學妹現在在哪。
「你怎麼還拍別的學校的！」吳輝音量拔高，眼瞅就要把照片刪除，傅橘連忙阻攔把相機重新搶回來。
「部長，部長，我現在就下去重拍。」
她丟下一句話也不管吳輝同不同意直接跑了，跑到門口傅橘遇到了正部長，一個文文靜靜的女生。
「照片拍完了嗎？」部長問。
傅橘乖巧的點頭。
「那就行了，趕緊回去把照片傳上去吧，這裡沒事了。」
「沒事了？」傅橘問。
「沒事了。」部長怕她不信又說了一遍，「別搭理吳輝，他吃飽了撐的，這裡我說了算，我讓你回去你就回去，他要是找你麻煩你就說是我說的。他要是有膽子就來找我算賬。」
「……」
傅橘把照片上傳以後，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疲倦的伸了一個懶腰。她退出網頁界面，看到了桌面上偷拍林易安的那張照片。
鬼使神差的雙擊點開。
照片上的人，眉清目秀，鼻子高挺，嘴角永遠含著一抹笑意，他一身白色的運動裝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文。
安靜的宿舍里突然傳來一道手機鈴聲，傅橘嚇得連忙把頁面關掉。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陸離。
傅橘呼了一口氣，接起，「喂？」
「我比賽結束了。」陸離那邊吵吵鬧鬧的，他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你在哪？去吃飯？」
傅橘隨手不知道把照片放到哪個文件夾里了，合上電腦往外走，「我在宿舍，我去找你吧……」
陸離說了句『好』，電話沒斷，兩個人一直閑聊直到見面才掛斷。
很多年以後，傅橘收拾東西發現了這個廢棄的電腦，也發現了裡面隱藏的那張照片，她才忽然明白那天的林易安費了多少心思只為見她一面。
可惜答案在很多年以前就註定了，儘管她也沒能求仁得仁。
……
那件小插曲過去之後，時間一晃到了期末。
下課鈴響了，傅橘抱著課本和唐小婉從教室裡面出來。
公共必修課，好幾個專業的學生擠在一間大教室上，期末複習周誰都不敢逃生怕錯過哪個重點。
「好擠啊！」
下樓梯的時候唐小婉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她邊上恰巧有一個男生經過，尷尬的耳根子泛紅。
「不……不好意思啊。」他說了一句，連忙低下頭退到唐小婉身後。
隨著人群擠出了教學樓，傅橘哈了一口白霧。
她搓搓手，最近的天真冷，春去冬來又是一年。
真快。
「傅橘！傅橘！」唐小婉看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站著一個男子，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看起來淡然清雅。
林易安揮揮手朝她們打招呼。
唐小婉更激動了，「你說，那個帥哥是不是看上我了？」
「……」
林易安：「傅橘，你有空嗎？我們走走？」
唐小婉剛揚起的笑容立刻慘敗，「你們認識？」
那她剛才豈不是……
傅橘解釋，「我高中時候的學長。」
唐小婉沒說話。
傅橘扶額，小聲的在她耳邊說，「隔壁C大的，你感興趣的話等我回來把電話給你。」
「成交！」
「……」
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傅橘莫名的尷尬，她實在想不出要去哪走走，只好提出請他去食堂吃午飯。
斜眼看了一下，林易安自顧自的走著，非常安靜。
傅橘掏出手機和陸離彙報，她想了一下還是說自己有事吧。
陸離在實驗室做實驗，很忙，正發愁要不要去吃飯。
傅橘有些心疼，回復。
——【我給你帶飯吧，你把教室發我。】
她把手機收起，發現林易安正在看她。
「怎麼了？」
林易安指著前面的岔路口，「這裡有兩條路，我不知道該走哪邊。」
他聲音很輕，「而且我看你一直在回消息。」
就沒有打擾。
「學長你還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啊。」傅橘指著右邊的路，「這條。」
林易安走在她身邊，地上兩條影子交織在一起。
「傅橘……」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出的話，轉口變成了，「你好嗎？」
「啊？」傅橘愣了一下，「我挺好的呀。」
林易安懊惱的蹙起眉。
「學長，你找我來是有事嗎？」傅橘主動問起。
「小橘，我們認識多久了？」林易安抬頭望天忽然把話筒扯遠了。
傅橘掰著手指數了一下，「從初中到現在差不多快七年了。」
七年啊……
林易安兀自感慨，他們認識都七年了卻不比她認識了才兩年的陸離。
人生的出場順序其實一點也不重要是不是？
七年和兩年，誰言輕，誰言重。
「小橘，已經七年了，剩下的路我可能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傅橘腳步頓了一下，她不明白的看向林易安。
樹上枯黃的葉子飄下，落到林易安的肩膀上，他拿起放在手中。
「我已經想好了，下個學期我就要做交換生去澳洲留學了。」
輕輕一握，葉子瞬間粉碎。
「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小橘，你這周末有空嗎？我想大家聚聚。」
他約了謝言，約了夏知許，約了陶蓓蓓還有以前動漫社的那些人。
其實他更想約她一個人，只是怕她尷尬，怕她不同意。
傅橘沒想到林易安找她竟然是為了告別，還是這麼倉促的告別。
「你記得要來哦。」林易安把葉子揚掉，故作輕鬆的說。
「飯就不吃了，我回學校了。」他最後摸一摸她的頭，深深的說，「再見。」
那眼神中恍惚穿透了歲月，帶著無盡滄桑，無盡蕭索。
一眼萬年。
風吹過帶走一地的落葉。
傅橘縮了縮脖子，無名的哀傷。
她從不曾讀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