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語言的魅力之白話
對於語言知識的饑渴,楊籽隻要是能擠出空閑,就請教廖叔。廖叔依然不厭其煩地有求必應。
廣東話,主要指的是“粵語”。實際廣東人不完全說粵語,說粵語的廣東人隻占一半左右。其中一半說的是閩語,客家話,還有零星的土方言。閩語中還分支一小部分潮州話和雷州話。
東莞人說的是粵語。就連廣西省也將近有三分之二的人,說的也是粵語。廣州人說的相對最標準,也最容易讓人聽的明白。香港又在廣州的粵語基礎上加以改進。
廣東人又把粵語稱作“白話”。
東莞本地人和香港人基本不會說普通話。
楊籽所在的工廠,,總經理馮先生,是香港人,他就說不好普通話;偶爾說幾句,也是說得很生硬,還摻雜著粵語甚至英語單詞;好在他能聽得懂普通話。
所以作為“廣外”(廣東外國語學院)畢業的、總經理助理的阿美小姐,很多場合,不僅是他的外語翻譯,同時還是他的普通話翻譯。
車間的生產廠長,各個生產部門的主管等,大都是香港人或廣東人,也不會說普通話。於是車間也配備幾個會說“白話”和普通話的“雙語文員”。
所以人才市場裏,絕大多數用人單位招聘辦公室相關人員,或生產部文員,除了要求有工作經驗外,還要求會說“白話”,或者會說白話者優先。
所以這就給出來找工作的,本科、大專、中專的應屆畢業生,就業設置了很大的障礙。
楊籽剛開始也不知道,白話是什麽意思。也沒人教,更無處問。
無論住的是三四十人一間的大通鋪,還是八達路的大天橋。求職者是很少相互溝通的。都是茫然頹廢的麵容,無助失落的眼神。
都傳說廣東是掙錢的好地方,是打工者的天堂。他娘的,現在倒好,不但看不見通向天堂的梯子在哪,還不知不覺中一天天墜向地域。
有一回楊籽在智通人才市場,好不容易看到一家企業招聘行政部助理,並且男女均可;形象、口才、筆試都通過了;“工作經驗”楊籽連吹帶蒙也過關了;最後一項“白話”表述。
楊籽對“白話”的理解僅限於“淮普”。淮普中“你真能白話!或者,你瞎白話啥?”的“白話”指的是“吹牛,說瞎話”的意思。於是楊籽就撇棄標準的普通話,用他的“淮普”,開腔胡吹一通,一分鍾不到被人家喊停,
“你說的是哪國的白話?”
沒被錄用的楊籽在人才市場門口,其中的一個小賣部還特意買了一瓶礦泉水,向店裏老板娘請教,
“請問,大姐,白話是什麽話?”
“去去去,小北佬,沒看我忙著嗎?不要擋著我做生意;哪有攻夫和你瞎扯!”
那個同樣操著外地囗音的胖老娘們,一邊在她的肥大的髒上抹著手,一邊把楊籽往外轟。
對於一些白話的習慣用語,廖叔講的很細致,也艱容易讓楊籽等人聽的明白。
例如普通話的“上廁所”,有些地方說“去解手”,“上茅房”,“去一號”,“去WC”等,白話說“去洗手間”,聽起來很文雅。
比如,洗澡,白話叫衝涼;站叫“企”,睡叫“訓”;
談戀愛不說“談戀愛”,叫“扣仔”、“扣女”。
白話的主謂語,很多還是顛倒順序的。比如普通話說“先吃飯”,白話就說“食飯先”。
說出來的白話,還無法用普通話的字寫出來。即便寫出來,也不是“白話”的發音。
這樣就增加了楊籽學白話的難度。
楊籽覺得,學白話,比以前上學時學英語還難。英語有固定的語法;即便背單詞,時間長了也能找到一些規律:單詞可以加前墜、後墜,還有兩個單詞的前墜後墜的組合;容易猜和蒙。楊籽的英語也是“啞巴英語”:試卷考試成績沒問題,就是不會說,英語老師慢點說,勉強能聽懂一點。
當然,現在楊籽,也早把學得那點英語,一一還給了他的那些英語老師。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楊籽也就學會說幾個簡句白話,能聽懂幾句罵人的話。
學罵人的話,劉虎最積極。
劉虎一開始看到楊籽跟廖叔談論、學習白話時,第一次湊上來就說:
“廖叔,你教我幾句廣東人罵人的話唄!”
“為什麽要學罵人的話?”楊籽問他。
“隊長!你想啊:哪天要是有哪個龜兒子用廣東話罵我;我個龜兒子還以為人家在誇我、表揚我,還樂嗬嗬的給他拱手道謝。那我不成了傻B?”
“我要是學會了。不但聽的懂,我還能用廣東話罵回去;這樣他也能聽懂!”
廖叔還真教了他一些。
劉虎這家夥似乎還很勤奮。
在門口遮雨棚下站著,沒人出入時,嘴裏不停嘟囔,
“癡線(神經病、白癡),收皮(住嘴、滾蛋),撲街(躺馬路),食蕉(吃屎);冚家鏟(死全家),丟你老姆(罵人家媽),丟你個死北佬……”
還時不時進來讓廖叔糾正發音,再次解釋某句的意思。
“龜兒子呦!這廣東話罵人的咋這麽多?這麽狠哦!”
廖叔也告訴楊籽,白話有些詞匯也不完全是罵人,其實就是口頭禪。比如白話“丟!我丟!”。類似於一些地方的口頭語“我去!我操!我靠!”等等,有時候也代表驚訝、感歎!
囗頭禪,楊籽並不陌生,接觸的很多。比如他家鄉的煤礦,從淮南市煤礦調過來的礦工,張口就喜歡帶“日媽”。
小時候,楊籽村裏的一個鄰居,一個時髦的小青年,跟著淮南礦工混了沒幾天,回村裏、回家說話也開始“日媽、日媽”地不停。
“我日你老娘!我叫你整天日媽,、日媽……;”
他老爹抄起鞋墊,照嘴巴扇了兩下,牙齒打掉兩個。現在五十多歲的人了,村裏人見麵還會叫他“豁牙子”。
很多年後,東莞南城怡豐街,楊籽開設的桌球城;
楊籽的兩個安徽老鄉,一老一少兩個淮南人,在球城打斯諾克,就因為口頭禪發生爭執;
“不玩了!”年長的老鄉突然丟掉球杆,手指年輕的,
“朱三毛!我都快六十歲的人了,你父親也應該小過我吧?這一晚上的,你張口閉口、一句一個日媽,一句一個日媽,虧了你還是做生意、當老板的人呢!你這是想弄啥子?”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大哥!恁老人家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日媽我以後再也不說日媽了!日媽我以後再說日媽,俺哥你就照我嘴使勁烀!”
“我日媽,咋說你個熊孩子呢?狗改不了吃屎!日媽,我咋也說日媽了?”
……
用廖叔的話說,
“隊長!你的口才很好呀!怎麽說起白話,就成了大舌頭?舌頭發硬?”
是的,不光楊籽學的費勁;保安隊中,河南、山東、山西的三個保安員,廖叔教起來,更覺得吃力。相反,江西、湖南的兩人,以及湖北的黃河學得很快。劉虎的那些罵人的話,說得也很吃力。
楊籽有一句話,說得勉強過關。
那是早上打招呼的問候語,
“早晨(沈音,二聲)”!
絲花廠有個習慣,早上來上班,經過門衛室,無論是各個文員,前台,報關員,財務,生產主管,生產廠長;還是龐小姐,沒坐車進來的阿美,以及偶爾同樣沒坐車進來的馮先生;見到門崗值班的每個保安員,都會說一句,
“早晨”!
他們彼此之間見了麵也相互說。
廖叔、旺叔,要是上白班,早上過來也這樣說。
類似於楊籽家鄉的,
“吃了沒?”
“吃了!”
看到廖叔教得太吃力,楊籽抽空,又坐公交車去鎮中心的書店,買了一本書。
《廣東粵語三月通(速成版)》,還附帶了兩盤磁帶。因為楊籽他們都沒有複讀機或錄音機,磁帶聽不成。
那本書頭一頁,楊籽看得津津有味。主要對廣東話的簡介。這些和廖叔教的相差不大。另外詳細介紹了普通話和廣東話的主要區別。比如:
1,聲母區別:白話沒有普通話的zhchshr的翹舌音
2,韻母不同:白話有韻尾的m鼻韻母,還有韻尾韻母bgd,這些普通話沒有;
3,聲調不同。普通話有四個聲調,白話有九個;
4,基本詞匯和主謂順序不同。
……
楊籽本以為這本書買值了。總算找到白話的基本規律了。
打開學習的主業。楊籽傻了眼。
它是,上麵是普通話,下麵湊的字,注解為白話發音。例如:
普通話:早上好!
粵語:早沈!
普通話:明天!
粵語:挺丫!
……
這不就是上學,剛學英語的那種方式嗎?
G
咕德毛寧
Thankyou
三克油
Thankyouverymuch
賞塊肉給你媽吃
……
英語老師時刻強調:這種注解學英語、學任何語言都是最愚蠢的行為!
看來照著書本學白話,更不靠譜。楊籽把那本書,丟到門衛室的值班桌抽屜裏,再也沒拿起過。
說白話,看來楊籽真沒這個語言天賦!楊籽也不再強求自己學白話了。後來隨著普通話在廣東、香港、奧門的逐漸普及,以至於在廣東生活幾十年的楊籽,會說的白話,僅限於絲花廠學的幾句。當然,聽,倒能聽懂!
有很多事情,光靠努力也是不行的,一定要有天賦!
楊籽記得上中學二年級,班上有個“高大難”同學。(個子高,年齡大,不學習。)上英語課,基本都是睡覺。有一天,當學到單詞kiss,他突然來了精神。並且第二天還編了個英語順囗溜,背給揚籽聽。
“Gclass,真是沒意思,不如打kiss。Hold住book,sosleepy;Lirls;我提著bag出了siss;Hello!Hello!Gotosay,MissMissplease,givemeakiss?
(譯:英語上課早上好,不如接吻有意思;拿起書本就犯困,想去找妹子;我提著書包走出校門,迎麵碰到個靚女;我屁顛屁顛跑上前:靚女,靚女,請給我親一口吧?)
三十多後,在楊籽老家的五星級酒店、口子國際大酒店。
那個,由鎮中心醫院院長,升為縣衛生局局長的同學,設宴與楊籽相敘。
看著眼前,不到五十歲就已經敗頂禿頭的同學;楊籽酸酸的說,
“我說趙大局長,你老小子,有名的打小就,偷雞摸狗拔蒜苗,跑人家鍋屋裏撒尿,點人家麥場垛,在人家尿罐子底鑽眼,窗戶底下聽新媳婦叫床,翻牆頭偷看寡婦洗澡;初中都沒熬到畢業;就你這樣的熊貨,你咋當上得衛生局長?難道組織都瞎了眼?”
“哈!哈!哈!老弟!咱老師沒教過你嗎?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老弟!常言道,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行萬裏路,不如閱人無數!
閱人無數,不如名師指導!
名帥指導,不如貴人相助!
貴人相助,不如金錢鋪路!
綜上一切,全靠自己去悟!”。
“對嗎?護士長?”
說著他還不忘伸手,在坐他身邊的、年輕貌美的、某醫院的護士長高聳的胸脯上又抓了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