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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媚色天成

  仲秋的天,剛下過雨,稍微飄了點冷風,帶著花圃里泥土的味道。


  無星無月。


  然而,坐在石凳上扶笙,輕衣緩帶,其色如霜白,卻又泛著淡淡月華,冷輝籠罩了這一方天地。


  他坐姿端正,看向她的眼神難得的減了幾分清涼。


  但荀久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明明是她站著,他坐著,她卻覺得他正在以天帝於九重天宮淡瞰眾生的姿態在看她。


  這份由骨子裡透出來的冷凝高華以及尊貴,常人難以企及。


  「嗯?」他在等她的回答。


  「……」


  荀久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她眼下最重要的是便是找這個男人算賬!

  「你為什麼要騙我?」她面色不悅,有些陰沉。


  「本王何時騙過你?」扶笙淡淡收回視線,語氣不緊不慢。


  「我明明無罪,你為何要騙我說鐵鷹衛會來緝捕我?」荀久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磨牙聲,只可惜她現在手上無銀針,否則定要扎得他哭爹喊娘!

  扶笙默了一默,隨即幽幽道:「本王以及當時在場的所有護衛甲士,甚至是劉權都能作證,我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你這是以勢壓人!」荀久暴跳。


  扶笙難得一挑眉,「你敢不敢把本王當時的話一字不漏複述一遍?」


  荀久仔細想了想。


  ——作為回報,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之前滅了荀府的鐵鷹衛將於半個時辰后發現你沒死然後再度返回。


  這是扶笙的原話,一字不差。


  原來,他所謂的「好消息」便是季黎明會親自來帶她走並安頓她。


  可是,在當時那樣的場景下,尤其是一眼看穿了扶笙的腹黑,她哪裡會想得到那句話竟然是這樣的意思?

  荀久微蹙眉頭,耳邊聽得扶笙涼涼道:「荀謙的金書鐵券送到宮裡的時候,羽義親眼看到它與禁宮裡的另一半金書鐵券校對驗證,並無作假。也就是說,你作為荀謙的親生女兒,不可能會不知道你爹為了保你拿出金書鐵券這件事,是你真的忘了還是腦子轉不過彎才會聽不懂本王最後的那句話?」


  扶笙這一說,倒把荀久給愣住了。


  那個時候她才剛剛穿越,原身的所有回憶都處於混亂懵懂狀態,根本來不及整理,只知道自己穿在一個被抄了家的倒霉蛋身上,哪裡會曉得這其中竟然有這麼多波折。


  如今細細想來,荀謙拿出金書鐵券交給鐵鷹衛統領季博然的時候,原身的確親眼所見。


  但讓她不能理解的是,老爹明明是被抄家,為何臨死前並無半分慌亂怨恨之態,聽到抄家聖旨宣讀以後,與老娘雙雙出了院子,攜手含笑等待赴死,臉上反而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太詭異了!

  荀久向來心思細膩,只稍微一想,她便知道白三郎的死並非表面上這麼簡單。


  可是,什麼原因使得老爹冒著被抄家的風險去暗殺一個男妓呢?


  這中間,到底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荀久越想越覺得頭疼。


  「小表妹,你不要緊罷?」季黎明見她眉頭越皺越深,忍不住出聲詢問。


  扶笙則在說完那番話以後便將視線移往一邊,根本就沒看她。


  荀久一時語塞,她當然不可能告訴這倆人自己是穿越過來的異世靈魂,一時沒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依著扶笙的涼薄,聽到那樣的話鐵定要麼把她當成瘋子叉出去,要麼當成妖魔毀了,總之不可能溫柔待她。


  想到這裡,荀久心思一動,立即做出委屈狀,低聲抽泣,「我爹娘都被女皇陛下下令殺了,我被嚇到,一時受刺激了不行嗎?」


  荀久的身段極好,前凸后翹,窈窕聘婷。那一雙眼,聖手雕琢,琉璃鑲嵌般,面無表情的時候眼尾也微微上挑,眸子瀲灧生波,似含春水。


  坊間有言,「應是青丘九狐仙,半妖半媚惑世間」。


  原身跟著老爹習得些許醫術,偶爾替人看過珍。


  見過原身的婦人都說此女太過妖艷,必是妖姬轉世。


  此傳言愈演愈烈,以至於那些個男人對原身只是抱著垂涎三尺的心,卻無一人敢娶她過門。


  暗自感慨原身美色帶來的罪過之後,荀久「哭」得更狠。


  季黎明當即慌了,他雖然沒碰過女人,卻尤為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荀久這樣自帶魅色的女人。


  「小表妹,來,表哥給你擦擦。」季黎明趕緊從懷裡掏了錦帕遞過去。


  荀久接過,依舊掩面「低泣」,餘光卻時不時瞟扶笙一眼。


  扶笙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微微翹了翹唇,唇線涼薄。


  坊間如何傳言,他不知,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尤為狡詐。


  他幾乎敢肯定,今日咬她一口的人,來日她必定十倍百倍奉還回來。


  既如此,他如何能放她離開給自己留個隱患?

  短暫的尷尬后,季黎明輕咳著開口打破寂靜,「子楚,夜已深,我這就帶著表妹離開,改日有空再來你府上。」


  荀久「哭聲」一停,她再顧不得面子,迅速轉過來皺眉看著扶笙,「既然我沒罪,你為何還非要讓劉權去殉葬?」


  扶笙淡淡瞥她一眼,不答反問,聲音幽涼,「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們家遠房親戚!」荀久理直氣壯。


  「戶部並沒有這一號人的登記,不管是買來的家僕還是你所謂的遠房親戚。」扶笙抬眸,面色清淡,「也就是說,那個少年是個流民,本王有責任有義務抓他。」


  頓了頓,又補充,「至於如何處置他,這個問題無需你操心。」


  「你別太過分!」荀久咬著牙,「他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十歲怎麼了?」扶笙涼涼問:「十歲就可以沒有身份文牒到處亂跑,十歲就可以罔顧法紀隨意離開戶籍所在地?他弱,他有理么?」


  這番話,噎得荀久一口氣卡在嗓子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大燕自建國以來便一直實行分封制,女帝統治的不過燕京城以及周圍五省十八郡而已,因此為免藩國趁機造亂,王朝制度對於女帝統治範圍內的百姓便極其嚴厲——未經官府允許,不得隨意搬遷。


  如若按照大燕律令,劉權的確是觸犯了律法,可總也不至於要去殉葬罷?

  荀久還是覺得不服氣,「那你打他一頓或者關他幾天便成,何苦一定要讓他去殉葬?」


  扶笙懶得與她爭辯,「因為你爹治死了白三郎,女皇陛下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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