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上一世
穆雲夕，一聲淡青色羅裙，容顏姣好，亦如顧清與她初見時那般，微笑著，出現在了幾人眼前。
「清兒？」她又道，笑彎了一雙月眉。
顧清眨了眨眼緩緩勾起唇，溫柔的看著她道，「姐姐！」
是的，是姐姐，而不是如同先前兩人見面時的「雲夕，穆雲夕或者穆小姐」的稱呼。
微彎的月眉明顯一怔，蓮步移動的身影隨著頓住。
穆雲夕迎上顧清的視線，內里的神色卻是與先前不同。
片刻，就在一旁的龔婆婆以為穆雲夕這反應便是羽兒的時候。
卻見她重又揚起了微笑，眼中滿是疑惑的道，「姐姐？清兒，怎麼了？你怎麼開始喚我為姐姐了？你我不是同歲么？」
一句話，說的一旁龔婆婆臉色微變，但顧清卻依舊笑的溫柔。
「姐姐，你既然收到了信前來赴約，便再清楚不過我的稱呼從何而來。」
一句話落，望江亭里短暫的安靜。
須臾，只見穆雲夕轉頭看了眼龔婆婆和巫芸，以及巫芸懷中的烏鴉，這才又開口道，「好久不見，妹妹。」
顧清聞言，笑的越發溫柔。
穆雲夕見此，亦是垂首輕笑了下，等再抬起時，那笑容卻是消失不見。
「寶兒，若我猜的不錯，其實須臾前，你根本就不確定我是不是你姐姐吧。」
「若我猜的不錯，如今你的身體情況，應當是只能感覺到可疑之人是誰，卻沒有能力進一步確認吧。」
「讓我猜一猜，另一個可疑之人是誰？唔，可是聖月宮的聖女？」
「說實話，原本，姐姐我根本沒有想要承認自己的身份，畢竟藏在暗處，看著你焦頭爛額，總是有趣的多。」「不過，既然……」月眉微挑，穆雲夕上上下下，從頭到腳打量了顧清數遍，這才接著道，「不過，既然你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活，又沒有辦法從我身上拿回你的東西，那麼姐姐不介意大方一些，讓你死也死
個明白。」
這麼說著，穆雲夕臉上的表情，哪裡還有一點方才溫婉的模樣，那眼中的陰狠和猙獰，讓顧清看著忍不住蹙了蹙眉，心生不解。
她是怨羽兒冒充了她，頂替了她對莫卿的救命之恩。
可是，她始終記得，她們是姐妹，不管如何，總是血親一族。
所以，穆雲夕眼中濃烈的恨意和不甘，又從何處而來？
上一輩子，莫卿對她溫柔以待，甚至與她有了婚約。
天知道，每每看到他們相近而坐，淺笑低談時，她有多麼心痛。
甚至魔族來犯時，莫卿都毅然決然的擋在她的身前，以致來幾面受敵，被魔族少主重傷。
還記得，她散盡修為，吐了妖丹出來護住羽兒和莫卿時，最後一眼看過去，莫卿還將擋在身後護著。
所以，應該恨的人是她吧，羽兒的恨和不甘，又從何而來？
正是因為知道上一世莫卿對她的在意，所以自恢復記憶后，她對穆雲夕因愛而做的一些不好的事情，包括她隱瞞自己是輕冉的事，才不再那麼介懷。
所以，穆雲夕的恨究竟從何而來，只是因為這一世莫卿愛上的人是她，所以她便恨上了她這個親妹妹么？
顧清不解，很是不解！
而她的不解，以及羽兒的恨，全部來自於寶兒不知道的上一世。
話說，上一世，危急時刻，寶兒散盡修為，吐出妖丹用以護住莫卿和羽兒不受魔族少主的一劑重擊。
如此做了之後，寶兒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莫卿將羽兒護在身後的一幕。
然，她哪裡知道，就在她魂魄破碎，沒了氣息的下一刻，原本護在羽兒身前的天帝之子莫卿，卻是身影陡然一僵，轉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只是，那時寶兒的屍身，卻已經被強烈的打鬥波及，摔去了高崖下。
嘶吼，在天地間響起。
聲音中的絕望和悲痛，以及悔恨濃郁的似能穿破雲霄。
而後，「噗」一聲響，猩紅血跡從莫卿口中噴射而出。
他的眼中，哪裡還有什麼羽兒的影子。
當然，什麼魔族，什麼魔族少主，在這一刻，同樣已經不在莫卿的眼中。
他渾身是血，無視魔族少主又攻上來的一擊，飛掠而起，就朝寶兒跌落的方向而去。
「阿卿！」身後，羽兒大驚失色，心中翻湧出強烈的恐慌。
完了……
羽兒想。
一切都完了。
莫卿知道了寶兒的身份，知道了寶兒才是救他的人。
方才的一瞬間，寶兒吐出妖丹的一瞬間，妖丹帶著她的氣息瞬間瀰漫這一方天地。
而她，明顯看到了莫卿愣怔住的身體。
怎麼能不愣怔呢？
寶兒救他，本就是用自己的修為施救。
如今，寶兒吐出內丹，莫卿有怎麼會感覺不到，那內丹的氣息，與曾經救過他的氣息完全相同呢？
莫卿反應遲鈍么？
身為天帝之子，竟然要寶兒祭出內丹才能分辨清楚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這還要感謝羽兒和寶兒的身份。
她們是不但是一母所生，更是一胎而生。
兩人氣息生來就極為相似，只有很略微的一些區別。
這一點，從兩人的狐身差別只在尾尖的顏色上便看得出。
是以，這細小的差異，即便是天帝之子也難辨認。
或許有過懷疑吧，畢竟，在同羽兒相處的時候，莫卿總是莫名覺的狐身的寶兒很親近，總是任由她輕蹭他的腿腳，總是將她抱在懷中，輕順著她的皮毛。
只是，那點懷疑，到最後卻只換來莫卿搖頭的一笑。
而對於寶兒莫名的親近，隱隱藏在心中陌生的感覺，最後也只讓莫卿歸結於，寶兒是羽兒的妹妹這個解釋上。
然，一切的一切，當妖丹祭出的一刻，所有的欺騙和隱瞞，莫名的親近和陌生的感覺，卻如劈裂雲霄的閃電般，勢不可擋。
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相處的一幕幕蜂擁於腦海中。
她輕蹭他腿腳的模樣，她伸舌輕觸他掌心的模樣，她眼中的依戀和不甘，以及深藏的情誼，在那一刻，全部明了。
當然，同時明了的，還有他心中，對她莫名的陌生的感情。
只是，修為以散，為了救他。
妖丹祭出，還是為了救他。
此刻，哪怕他無視這世間的一切，哪怕他是天帝之子，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她留在雪地上的猩紅。
這世間，再無她的身影。
「噗」又是一口心血噴出，莫卿生生受了魔主之子一擊，重重跌落去了地上。
只是，那又算什麼？
想要阻止他？呵！
謫仙般的容顏，漸染上魔鬼般的氣息，墨黑的雙眼一息間已經血紅。
身後齊腰的墨發，張狂的飄舞與身後，伴著渾身的血跡，宛如魔鬼。
這一刻，再也不見了天帝之子。
有的，只是魔化邊緣的，莫卿！
「阿卿，不要！」
一旁，羽兒瞪大了雙眼，驚聲尖叫。
然，此一刻，天地間，能用一聲「阿卿」便喚醒他的人，早已不再。
血紅的雙目，瞳孔消失不見，莫卿雙手大開，墨發鬼魅般舞動在身後。
周身氣息大漲，已然在暴亂的前夕。
羽兒大驚，任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不過是發現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寶兒而已，哪裡就能讓莫卿心神大亂到如此程度。
秀眉一蹙，貝齒緊咬下唇，羽兒看著就要魔化的莫卿，突然，莫卿周身，一抹火紅的光暈進入視線。
那火紅，羽兒再清楚不過。
正是寶兒破碎魂魄中的一縷。
心中極快湧現一個念頭，而羽兒的身體，竟然比她的思想還要快幾分。
只見，她奮力一躍，抵抗著莫卿周身就要暴動的氣息，一把就將寶兒那一縷魂魄收入了體內。
自此，她的身體里，有了寶兒的氣息。
只是，還不待她放大那一縷魂魄的氣息試圖去平息莫卿的時候。
天帝與狐祖，陡然出現在了眼前。
制住魔族，凍結莫卿暴動的氣息。
羽兒見此一喜，只以為莫卿有救了。
然，她沒有想到，即便天帝和狐祖出現，卻依舊無法阻止莫卿魔化。
他的心智，好似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
最後，狐祖無奈，求了天帝，以大半身修為將當時在場幾個主要當事人，全部送入了輪迴。
只是，在送入輪迴的一瞬間，羽兒看到了狐祖手中的那一抹紅光。
所以，她放棄了絕世容貌，拼盡自己的法力，將狐祖手中那一抹紅光，逼入了另一個不同的時空。
一切塵埃落定。
世間在無九尾白狐，有的不過僅剩三尾。
而，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事，狐祖將眾人送入輪迴的一刻，一隻普通的九尾狐，狐目充斥嫉妒的，懷抱著一點紅光，也跳進了輪迴中。
時間悠悠而逝，原本放任眾人重活一世，只看各自造化的狐祖。
卻是發現，寶兒轉生在了異世。
如此，便有了韋寶兒的穿越而來。
如此，便有了顧清和墨楚卿的初見。
如此，便有顧清和穆雲夕初見便倍感親切的一幕。
如此，便有了修習媚術的天才羽聖女，也便有了羽聖女見到顧清的第一面，便嫉妒到恨不得毀了她的種種。
也是如此，便有了墨楚卿的恐女症對顧清無效，對穆雲夕堪堪能夠忍受的一幕。而這，僅僅是因為，顧清是上一世的寶兒，穆雲夕體內有寶兒的魂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