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一個月的身孕
本就陰冷潮濕的暗道,於深冬大雪后,更加的寒意徹骨。
穆雲夕定定站在那方石室里,清麗的容顏上,還依稀帶著些末受傷。
元夙皺著眉頭,慣常隱在眼底深處的情意,在此一刻隱隱流露出些許。
「輕冉小姐,主子他對您……您莫要難過。」元夙道。
「難過么?元夙,我並沒有難過。逸之那般說話,只是因為清兒的情況太過危急,他擔心清兒會出事,想要趕緊騰出地方讓暗三給清兒療傷,所以才……我理解的。」
一口氣說了很多,穆雲夕不知,她到底是為了向元夙解釋,還是為了安撫自己慌亂不安的心。
「而且,逸之之所以那麼對你,也是一時氣惱罷了,你身為他的屬下,可萬莫要往心裡去,以後他還要靠著你們輔佐,若是今日他的舉動讓你寒心了,那我代他給你賠不是。」
話落,穆雲夕側身,朝站在一旁的元夙施了一禮。
「元夙既選擇了跟隨主子,就絕不會做背叛主子的事,小姐放心。只是,小姐,主子對顧清,他……」
直起身,穆雲夕看向元夙,笑的溫婉,「元夙,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清兒多次救了逸之,他們相處下來總歸是有情意在的。而且,待日後逸之報了血仇,坐上了那個位置,子嗣總不能太過單薄。」
「清兒能同我一樣,近得了他的身,我很開心呢。他這十幾年太過孤單凄苦,如今能多一個人陪著他,那很好!」
「而且,我與清兒是好友,若註定他不能只屬於我一個人,那是清兒,總比是其他別的什麼女人要好太多,不是么?」
「可是,方才顧清她分明就說了,以後要與您兩清!」元夙不解,卻也更加的心疼。
輕冉小姐對主子如此用情,甚至於親身涉險去查探雲府之事,為何主子偏卻對那個顧清……
「不會的,清兒只是突然知曉了我的身份,一時間接受不了罷了,等明日或者過些時候,待她心情平復了,我們依舊會是很好的朋友。」
「小姐!你……」
「這裡太過冷了些,勞煩你先送我回去吧,明日我再來看清兒。」
打斷了元夙的話,穆雲夕不想再聽他說什麼,因為他總是能精準的擊中她藏在心底,拼力想要無視的不安。
她不信元夙,不信逸之與顧清會如同他說的那般。
她只信那個她陪伴了十幾年,與她有婚約,給過她承諾的男人。
至於顧清……會理解她不得已的隱瞞吧,她們總會繼續做朋友的,不是么?
…
「主子,側妃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暗三說,以著低沉複雜的語氣,在安靜的房間中響起,卻是如同驚雷一般驚的墨楚卿身形劇震。
鳳眸緩緩自顧清臉上移開,墨楚卿看向暗三。
絕色傾城宛若嫡仙一般的俊顏是震驚,是不敢置信,但緊接著,漸漸從震驚和不敢置信中升騰起的,是喜意。
她有了身孕?
暗三說,顧清有了身孕,她懷了他的孩子!
是那一晚……所以,他們有了孩子?握著顧清的手輕顫,這一刻,墨楚卿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些許的無措,些許的驚奇,濃濃的憐惜,太多太多說不上來的東西,卻神奇的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絲絲縷縷越漸濃重的喜意
。
暗三亦想不出有什麼詞語可以形容此一刻的墨楚卿,那是他跟隨墨楚卿這麼多年以來,從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只是,即便形容不出,卻並不妨礙他感受到墨楚卿心中的欣喜之意。
不忍的側過臉,暗三閉了閉眼默默深吸幾口氣,而後緊握著雙拳,重又轉回頭看向墨楚卿,殘忍的開了口。
「主子,側妃她……」
「她懷了身孕!你說她懷了身孕!可是她的傷……快救她,救……」
再一次響起的暗三的聲音,將墨楚卿一時間陷入震驚和歡喜中的理智拉了回來。
隨即,鳳眸看一眼床榻上臉色慘白,滿身是血,胸腹處還刺著軟劍的顧清,而後急急轉向暗三,打斷了他的話。
只是,那說是命令,卻更似無措乞求的話,在看清了暗三臉上凝重的表情時猛的頓住。
「主子,側妃的傷在胸腹,身孕又僅一月,雖然屬下暫封了側妃的大穴,但是一旦軟劍拔出,勢必、勢必涌血……那麼側妃腹中的孩子就……」
深吸口氣,暗三緊了緊握著的雙拳,「主子,孩子恐難保得住。」
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暗三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麼殘忍,但卻不能不說。
顧清的情況和李淑婉不同,李淑婉是受驚動了胎氣,只要施針下藥穩了胎氣,即便大人的身體日後會很不好,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但總歸能保了孩子。
但顧清,她受驚不說,胸腹處的傷甚重,本就已經流了很多的血,待稍後拔了軟劍,大人都有兇險,更何況……
暗三話落,房中是片刻的死寂。
而後,就見墨楚卿微垂了眼瞼,掩了眸中的情緒,將視線轉回了顧清的身上。
「好。」
墨楚卿說,聲音極輕極淺,像極了顧清從衣櫃中出來時,問他是不是要連她也一起殺了時的語氣。
而,就是這樣的語氣,墨楚卿才知,顧清當時心中是怎麼的痛。
「好,孩子本王可以……不要,但是她,絕不可以有事,暗三!」
喉嚨澀了澀,暗三壓下心頭的不忍,深吸口氣,低低應了一聲。
「好,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主子,側妃的傷本就兇險,現在又……屬下這便動手拔劍,您用內力護著些側妃的心脈吧,至於孩子……」
至於孩子,只能看他的福澤夠不夠深厚了。
身為大夫,這樣的話最是說不得,但是這一刻,暗三卻只能無奈的如此想著。
「噗」一聲響,是深深刺入顧清體內的軟劍拔出來后,鮮血自傷口處激涌而出的聲音。
暗三肅著神色,眼底是十二萬分的謹慎和專註,所有心神皆集中在了顧清的傷口之上。
墨楚卿,一掌探入顧清的后心處,絲絲縷縷的內力小心的護著她的心脈,一手小心握著她的手,鳳眸始終斂著,讓人窺探不到內里的神色。
房中,除了暗三動作的聲音,再無聲響,直到范明去而復返,帶著暗七在門外喊話。
「主子,解毒丹已經餵給了側妃的丫頭,人已無大礙,側妃她……」
「燒熱水來,去!」
卻是暗三驚急的聲音,自房間內傳來,打斷了范明的話。
范明一驚,想著先前他離開時隱約聽到的話語,此一刻心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但當下不敢多問,亦不敢耽誤哪怕一息一瞬的時間,轉身就朝廚房那側快步而去。
暗七,擰眉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隨即亦跟著去了廚房。
很快,當范明和暗七端著熱水進來的時候,整個寢房內滿滿都是腥甜的味道。
床榻那側,暗三滿臉的凝重,手中動作只比先前更快幾分。
墨楚卿,臉色慘白如紙蹲在床頭,亦如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的顧清一般。
只是,這些都不足以讓范明和暗七心下大震,真正讓他們震驚的,是顧清身上除了胸腹處的傷口外,滲透了下身羅裙的腥紅。
這一夜,無憂閣墨楚卿的寢房中,進進出出的,是范明和暗七兩人的身影。
一盆盆乾淨的熱水端進去,不多久帶著腥甜的味道,變得殷紅被端出來。
分明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卻除了暗三偶而冷聲開口之外,再無任何人聲。
整個無憂閣,絲毫沒有新年的喜意,而是沉浸在一種幾欲讓人窒息的氛圍中,像極了一場無言的葬禮,送走的,卻是顧清肚腹中將將一月的孩子。
那個才被他的父親和旁人知曉,便很快從世上消失的孩子。
那個還未被他的母親知曉,便無聲消失在世上的孩子。
那個來的本就悲情凄涼,走的亦是凄涼的孩子。
那個顧清與墨楚卿的孩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