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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如何開口(2)

  說,把溫婉蓉往火坑裡推。


  不說,一樣把溫婉蓉往火坑裡推。


  宋執和他一同下早朝,回樞密院時,問:「覃煬,你考慮好了?」


  覃煬擺擺手,不想說話。


  宋執又說:「哎,這事儘快啊,你不說,搞不好丹澤也會找溫婉蓉說。」


  「他敢!」


  「他敢不敢,不是關鍵,關鍵不答應你哥,他要殺小溫嫂子。」


  覃煬心煩氣躁:「你以為送人入宮,出個萬一,皇上就不會殺人?」


  宋執分析:「好歹她是皇女,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是說仁壽宮的太后挺喜歡小溫嫂子嗎?到時有太后求情,未必死罪。」


  「就算不是死罪,丟給大宗正院發落,這輩子還想出來?」


  宋執嘆氣:「這事沒人幫得了你,你儘快跟溫婉蓉說一聲,她那麼聰明的人,孰輕孰重掂量得出來。」


  覃煬嘴上要他滾遠點,心裡把話聽進去三分。


  回到樞密院的案桌前,看著一摞等他批複的公文,連筆都不想提一下。


  他煩的同時,丹澤也煩。


  丹澤坐在大理寺案桌前,頭一次辦公時間官服未換,就這麼有氣沒力窩在太師椅里發獃。


  他一宿沒睡,現在也不困。


  案桌上又是結案卷宗,又是供詞,樣樣等他親自批閱。


  可他既不想動筆,也不想審閱。


  覃昱的一番話似乎迴響耳邊,突如其來的認親殺他個措手不及。


  丹澤關好屋門,把羊脂玉牌拿出來,翻過來倒過去的細細打量很多遍,除了確定質料上乘,什麼也沒看出來。


  而莫名其妙冒出的台吉外公,以及父母過往,已經不能在他心裡掀起任何波瀾,他甚至有些恨,當初他靠施粥度日的時候,他們在哪裡?


  他以色侍人的時候,他們在哪裡?


  他快被打死,躺在床上嚎啕大哭時,他們又在哪裡?

  在冬至、年關這樣辭舊迎新,家家戶戶團聚的節日里,他無數次幻想家人就在下一個街角出現的時候,他們大概都在西伯的疆土吃著烤羊,喝著奶酒,相聚甚歡……


  真想過找他嗎?


  哪怕早點,恢復未來台吉身份,他何必為五斗米折腰,毫無尊嚴被長公主呼來喝去,任由打罵,是不是早可以站在溫婉蓉面前表白心跡,哪怕她當面拒絕他,也比錯過遺憾強百倍。


  說到底,丹台吉老無所依,才想起他這個中原外孫吧。


  丹澤忽然不想這麼沒日沒夜地忙下去,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到頭不過證明自己是場笑話。


  是蕭氏一族對付丹家的棋子,是丹家丟棄多年,血統不正的後代。


  有人真正在乎過他的感受嗎?


  丹澤不由想起溫婉蓉。


  他不知道為什麼每當心浮氣躁,心情糟糕極點時,他特別想見她。


  哪怕什麼不說,靜靜坐一會也好。


  他猶豫半晌,把羊脂玉牌揣進懷裡,起身出門。


  這個點,他能在宮外碰到她,也有許多話想對她說。


  溫婉蓉大概沒想到丹澤會來主動找她。


  「你現在不應該在大理寺忙公務嗎?」


  丹澤問她有沒有時間,想找個僻靜的茶館,喝口茶,說說話。


  「是很重的要事情嗎?」溫婉蓉不動聲色打量他,發現他沒受傷,而覃煬和宋執早上回來也毫髮無損,證明夜裡並未動手,心裡一顆石頭落地。


  丹澤一臉正色點點頭,說很重要。


  溫婉蓉知道,他不會騙她,說了個茶樓名字,要丹澤先去,她坐覃府馬車隨後就來。


  畢竟在宮外,最好避人耳目。


  丹澤心領神會,騎馬先走了。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溫婉蓉隨後就到。


  兩人坐在安靜且清幽的雅間,白瓷鏤空的香爐里飄出裊裊澤蘭香,凝神、靜氣、舒緩。


  溫婉蓉見丹澤心情不佳,輕聲細語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丹澤盯著茶盅里的清亮茶湯,骨節分明的手指沿著杯口劃了半圈,才徐徐開口:「如果,我說如果,有些事無意欺瞞了你,你知道後會不會恨我?」


  溫婉蓉問:「是什麼事呢?」


  丹澤遲疑好一會:「比如身世。」


  溫婉蓉立刻會意:「你家人來尋你了?」


  丹澤:「差不多。」


  溫婉蓉淺淺一笑,品口茶:「這不挺好嗎?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有家人溫暖,現在如願以償。」


  丹澤嘆口氣:「可想回家有條件。」


  「什麼條件?」


  丹澤不想把覃昱的話全盤托出,簡單道:「他們希望我在燕都有番大作為。」


  溫婉蓉沒明白話里意思:「你現在是大理寺卿,還是異族官員,朝野上下獨你一人,已經很了不起啊。」


  丹澤笑了笑,想如果真像外界看到便好了。


  溫婉蓉心思玲瓏:「怎麼?還有別的條件。」


  丹澤「嗯……」一聲,卻不露聲色岔開話題:「我就問問,如果回家鄉,你願意來看我嗎?」


  他沒敢說一起走,心知肚明溫婉蓉不會跟他離開中原。


  所以他問她,能不能去看他?

  溫婉蓉沒說去也沒說不去,第一反應是:「你要回西伯?」


  丹澤這次沒有馬上回答,猶豫再三,說:「我聽你的,你要我走,我就走,要我留,我就留在燕都。」


  溫婉蓉失笑:「你留在燕都,不擔心家人記掛嗎?」


  丹澤想都沒想搖搖頭。


  溫婉蓉問:「為什麼?是覺得太久沒見,會生疏尷尬?」


  丹澤還是搖頭,沒說話。


  溫婉蓉沒猜透他的心事:「你原來不是渴望他們來找你嗎?現在真來了,你怎麼反而不高興?」


  丹澤琥珀色眸子逆著光,變成褐色,黯淡又無光,看了她一會,垂眸,他想說她才是他最渴望的家人,可他們陰差陽錯,只能像當下隔著一張桌子,喝喝茶,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溫婉蓉感覺出他的不對勁:「你今天怎麼了?悶悶不樂的。」「沒怎麼。」嘴上否認,從懷裡掏出那枚玉牌,推到溫婉蓉面前,「這是我外公叫人捎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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