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滾去躺好

  溫婉蓉沒想到他這個點來,忙不迭起身,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覃,覃將軍,我,我……」


  「我什麼我?」覃煬粗魯打斷,「滾去躺好!」


  溫婉蓉被吼得一愣,乖乖照辦,合著衣服脫鞋上榻,很自覺地將兩床被子分開,把厚的鋪好,自己抱著薄被,準備打地鋪。


  「發燒睡地上,想死吧?」覃煬一把將她推到榻上,煩躁扯過手裡被子,「睡裡面去!」


  溫婉蓉「哦……」一聲,聞到他身上散發的酒氣,想到第一天來疆戎的教訓,趕緊抱起厚被子,裹在身上,下床隨便找個椅子坐好。


  「你幹什麼?」覃煬莫名其妙看向她,沒好氣地問。


  溫婉蓉站起來回答:「不幹什麼,榻太小,容不下兩人,將軍先睡。」


  覃煬哼一聲,叫她吹燈,然後睡自己的。


  他很快入眠,溫婉蓉卻坐著愣神,她已經退燒,但整個人像散了架,走路跟踩棉絮一樣,輕飄飄的,難受要死。


  她知道覃煬討厭她,所以盡量不找任何人麻煩,少說話多做事,但似乎做什麼都不對。


  溫婉蓉反覆思考原因,唯一解釋得通就是,她雖為溫家養女,地位不如庶出姑娘,自然配不上覃家,偏偏覃煬不得不娶她,就好比麻雀飛上枝頭也未必變鳳凰。


  但她從沒想過,通過覃家變鳳凰。


  起先她天真地認為,及笄前嫁出去,再不用看杜夫人臉色度日,現在看來,覃煬比杜夫人更難應付。


  難道真要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

  溫婉蓉想了一晚上,覺得有些話得說明,她沒什麼要求,只希望以後的日子,即便在燕都,他別太為難她。


  天亮前,她靠在椅背上,打算眯會就起來去拿早飯,沒想到一下子就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被覃煬掛佩劍發出的叮噹聲吵醒。


  溫婉蓉睜開眼,發現外面大亮,自己裹著被子躺在榻上,薄被搭在厚被上,帶有暖暖餘溫,似乎覃煬剛起來沒多久就把她抱過來。


  她對他的忽冷忽熱沒鬧明白,也不敢亂問,強打精神爬起來:「覃將軍,我這就去拿早飯。」


  「不用,我已經叫人送來了。」覃煬自顧自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開吃。


  溫婉蓉鼻觀口口觀心,看他心情還好,洗漱過後,坐到對面,猶豫半晌,小心試探:「覃將軍,我還能回燕都嗎?」


  覃煬:「能。」


  溫婉蓉斟字酌句:「養父說,這次回去,他會親自登門找將軍商議婚姻大事。我沒要求,就是配合做做樣子,將來能有個小門小院足矣,絕不敢幹涉將軍生活半步。」


  「然後?」覃煬波瀾不驚抬眸。


  溫婉蓉被問懵了:「沒然後。」


  覃煬問:「說完了?」


  溫婉蓉點點頭:「說完了。」


  覃煬沒再理她,吃乾淨碗里的粥,大馬金刀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神色複雜斜眼睨她片刻,倏爾笑起來,笑未到眼底就消失不見。


  「溫婉蓉,」他邊說邊起身,「你的條件我都答應,但前提是——」


  他稍微停頓:「你得有命回去。」


  「覃將軍,這話什麼意思?」溫婉蓉看出他是認真的,愣怔一下,脫口而出。


  「字面意思。」覃煬眼裡浮光掠影,一閃而過的殺氣,透出上位者的壓迫感。


  溫婉蓉呆若木雞看著他,心裡的不安無限擴大。


  她還想問清楚,門帘忽然被人掀開。


  宋執的腦袋探進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覃煬,笑得色氣滿滿。


  覃煬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擺手,轟他出去說話。


  「什麼事?」他才不信宋執快活一晚這麼早回來。


  宋執怕被溫婉蓉聽見,拉他到幾步外,小心翼翼說轉營妓那邊一早派人過來,有明家女眷來營地一晚就沒回去,又說犯事的已經自行領罰去了。


  果然覃煬晴轉陰:「把老子話當耳旁風,再加二十軍棍!」


  宋執要他消消氣,大晚上都顧快活,看順眼就上,誰也不認識誰,關鍵眼下怎麼解決?


  「找到殺!叫老鴇領屍體滾蛋!」覃煬邪火躥到頭髮尖,中氣十足吼道。


  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皇上厭恨方、明兩家多年,連發配官妓的女眷都要一一追查,除非死,不然一晚伺候幾個男人都要上報。


  覃煬著實噁心一把,遇到不認識罷了,碰到幾次相識的,蹂躪慘狀連他都看不下去,好歹先帝心腹的名門之家,為朝廷效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後落個唇亡齒寒的下場。


  至於逃過一劫的臣子,深知殺雞儆猴的典故,和伴君如伴虎的為官之道。


  覃煬管不了別人,總得保好覃家。


  況且前朝舊事關他個鳥。


  宋執看出他暴怒的前兆,趕緊集合所有人分頭找。


  一時間營地動靜不小,溫婉蓉在營帳內側耳聽了聽,知道覃煬動真格,心思今天最好小心,別惹到他。


  她手腳麻利收拾碗盤,提著空食盒,正要交給門口守衛,出去時才發現門口空蕩蕩,一個人沒有。


  大概都分頭尋人去了。


  溫婉蓉只能自己把食盒送到後勤去。


  其實她剛才斷斷續續聽見兩人說話,也大致知道「方明兩家……」情況。


  有次溫伯公在家宴上喝多了,大肆炫耀,震驚一時的「誅方明,殲佞臣……」清君側圍剿,溫家是功臣之一。


  然而溫婉蓉從不知道罪臣之女都被發配到轉營妓。


  想想軍營里像餓狼一樣的男人,她心裡無端生出害怕,不由加快腳步。


  還完食盒,她怕回去覃煬沒見到人,又要發脾氣,趕緊抄近路走。


  所謂近道,就是每個營帳後面與柵欄之間容一人通過的空隙,她拿幾次食盒發現的,這是一條直路,順著下去,速度快些頂多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彎到覃煬的營帳。


  溫婉蓉提著裙子,埋頭走路。


  路過一處草叢,忽聞一陣細小動靜,以為有蛇,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曾在溫府後花園被菜花蛇咬過,一直有陰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