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都好好的,乖,別急別哭。”


  “當真?”不是元賜嫻非不肯信,隻是如果陸時卿真的好端端回來了,怎麽不守在她榻邊啊。


  元鈺低咳一聲,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自然是真。小外甥沒受涼,就在外間搖車裏躺著,阿兄仔細看過了,長得很有我年輕時的風範。”


  的確,照情理看,對方要拿孩子去套陸時卿,必然得保護好小娃娃,這一點倒是不幸中的萬幸。元鈺也不是個能撒謊的人,說的這些不像是假,但他一句沒提陸時卿,實在不太尋常。


  元賜嫻心裏著急,掀了被褥就想下去,被他皺著眉頭一把按住了肩:“還想活命就好好躺著。”他說罷歎了口氣,默了默無奈道,“我就說我這人撒不了謊,還非要我騙你……好了,告訴你實話,但說好了,你現在不能下床。”


  元賜嫻聞言搗蒜般點頭,隨即聽他道:“陸子澍確實回來了,隻是受了點傷,在這裏守你到天亮就昏了,現在躺在隔壁屋。”


  她聞言又想往下跳,記起剛才元鈺放的話,按捺著道:“他傷勢如何?”


  元鈺想了想道:“得了,我給你抱過來,你自己看吧!”


  “……”


  元鈺說完就出去了。揀枝看元賜嫻一頭霧水,向她解釋了昨夜的事。


  原西路和南路都是對方放的迷霧彈子,孩子實則是被送去了元鈺選擇的北路。但在他追上那行人前,陸時卿就已經孤身跟他們交上了鋒。


  對方使詐,將一塊包著繈褓的巨石從近三丈高的地方往下扔。夜黑霧濃,陸時卿不敢冒險,哪怕知道多半是假,也硬生生扛著接了下來。那傷就是當時受的。


  之後,他假意倒地難起,誘得對方暴露了孩子的位置,事前聽他安排,埋伏在附近的曹暗趁勢而上,將小郎君救了下來。


  元鈺到時,曹暗已經帶著孩子先行離去,陸時卿則滯留原地,以身為餌拖延時辰。再不久,鄭濯也到了,才一道助他脫了身。


  元賜嫻光聽著便已心驚膽戰,再聯想陸時卿這幾日的處境就更是後怕。


  現在想來,所謂回鶻和突厥兩軍交鋒,其實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誰人蓄意而為,目的就是要陸時卿的性命。


  他失蹤的那座雪山位於大周邊境,距離周京千裏之遙,花兩日半趕回,已得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停換馬,日夜兼程的情狀,若再計了一路上所遇殺招耽擱的時辰,她幾乎不敢想象他究竟是怎麽回來的,到得長安城附近,聽聞她和孩子被擄的消息,又是如何有力氣奔走相救。


  元賜嫻叫揀枝把兩個孩子都抱過來,吩咐完就見元鈺大步流星地回了,當真打橫抱著陸時卿,將陸府一幹仆役婢女詫異的目光通通甩在了腦後。


  她起先還道他隻是說笑,見狀張著嘴盯著他和他懷中未醒的人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往床裏側挪了挪,給陸時卿騰位置。


  哪知陸時卿早不醒晚不醒,剛好在元鈺快將他放平到床榻的時候醒了,一睜眼看見他那張放大了數倍的臉,一駭之下翻身滾下,“咚”一聲摔在了床上。


  元賜嫻一嚇,忙去摸他:“摔著沒?”


  陸時卿昨夜差點廢了手臂,且因石頭衝力太大淤了內傷,要論身子狀況,也不比元賜嫻好多少,眼下這麽一摔,確是有些眼冒金星。


  但他一聽這聲音就醒了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起身道:“醒了?好受點了沒?”


  他之前不敢叫她,一直熬著想等她睡夠,不料沒見她醒就撐不住昏睡了過去,眼下都沒搞清楚情況,估計還以為自己根本沒離開過。


  元賜嫻撇撇嘴,伸手摸摸他消瘦了一整圈的臉:“我沒事。”

  陸時卿聞言就是一噎。她睡著的時候,大夫來診過了,說她受了這遭罪,著實損傷根元,得虧原本體質好,才得以保全了性命,隻是三五年之內不可再受孕,過後坐月子也得含嘴裏,捧手心地悉心調養。昨夜還算救回得及時,再差一點,就將落下病根,一到冬天就氣虛體寒了。


  有了這趟鬼門關的經曆,陸時卿原也不打算再叫她受罪,如今兒女雙全,三五年不生,一輩子不生,都沒關係。甚至退一萬步講,便是眼下尚未有孩子,隻要她好,他也願意不再要,隻是日後到了地底下,得跟陸家的列祖列宗賠個罪。


  元賜嫻見他哽著不說話,笑了笑道:“真沒事,你看我,還比你胖著呢。”


  陸時卿再沒忍住,將她一把拉進了懷裏,不停摩挲著她的肩:“對不起,我食言了。”


  她早生了十幾日,其實真不必算這筆賬,不過仍是抬起頭來,假意生氣道:“那你以後還亂不亂跑了?”


  陸時卿垂眼看她,搖搖頭,認真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去哪兒都帶著我?”


  他點點頭:“去哪兒都帶著你。”


  元賜嫻貼著他的胸膛笑:“解手就不要了啦!”


  “……”


  第101章 101

  紫宸殿裏, 張仆射正在麵聖。


  徽寧帝看他無朝特意請見, 問道:“怎麽,張仆射也是一早就聽說了昨夜的動靜?”


  張治先笑著拱手:“這事鬧得如此凶,該驚動的, 不該驚動的, 怕是都驚動了。”


  徽寧帝低笑一聲,聽出他弦外之音, 道:“張卿有話但說無妨。”


  他頷了頷首:“陛下,且不論究竟誰人有如此手筆,能夠從陸府擄去陸侍郎一雙妻兒,您可否覺得,六殿下對瀾滄縣主太過上心了些?陸侍郎是為妻兒搏命,六殿下是為了什麽?”


  徽寧帝一時沒有說話。他是今早一睜眼就得了昨夜消息的,當即派了人出城查證,又將一撥太醫遣往陸府, 一撥遣往皇子府。


  太醫向他回稟了鄭濯的傷勢, 說他右手手骨裂了,很久不能再握刀握筆,今後是否可以恢複如初也很難講。


  他默了默道:“朕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 六郎救賜嫻目的不純,很可能是為了討好元家, 取得元易直的支持。但朕告訴你,六郎的右手很可能廢了。”


  張治先一驚。


  “他若真是目的不純,就該知道分寸。一個武人廢了右手, 他還有左手,但若是一位儲君廢了右手,你以為,他還能服眾嗎?”


  張治先登時噎住,似是無法接受鄭濯當真隻是出於某種私情,又道:“可六殿下行跡也確實可疑,大半夜的,為何竟身在城外?”


  徽寧帝漸漸有點不耐煩了:“朕問了,薛才人近來身子不好,鬧偏頭痛,六郎問著個偏方,差一味難得的藥草,這兩日夜裏都帶了人去城外雪山找。昨夜在歸途聽說了陸家消息,才就近趕了回去。”


  他畢竟是職事在身的皇子,手下布置點探子眼線,注意著京城各向的動靜,實在再正常不過。光憑這些,根本證明不了什麽。


  張治先眼見徽寧帝如此態度,自然不好再硬說鄭濯的背,又換了個人針對:“六殿下的事,興許是臣想岔了。但臣覺得,陸侍郎為妻兒奔波誠然無可非議,可這千裏回奔之舉卻也未免有些不符他為人一貫的作風。陸侍郎是否也可能與元家……”


  “張仆射!”徽寧帝打斷他,“您這張口就來的話,可得好好過一過腦袋!”


  紫宸殿裏,徽寧帝發火的時候,元鈺也在鬧脾氣,看著旁若無兄,摟摟抱抱的倆人,黑著臉咬了咬牙甩袖離去,臨到門邊時,正碰上揀枝和拾翠一人抱著一個孩子過來。

  他瞅了拾翠懷裏的小郎君一眼,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然後便抖著寬袖移門而出。


  陸時卿起先是因知道元鈺在身後,才有所隱忍,眼下正抱著元賜嫻,想跟她親親熱熱地敘會兒話,又聽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隻好示意兩名婢女把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後叫她們退出去。


  元賜嫻見狀摸了摸他的臉:“等會兒再抱你,先給我抱抱孩子。昨夜隻看了妹妹,還沒來得及看眼哥哥。”


  陸時卿歎息一聲,眼看她鬆開了自己,轉頭抱起一旁的男娃娃。


  大約是因失而複得,元賜嫻的動作格外小心,隻是不料孩子一到她懷裏就哭,任她怎麽顛都哄不住。☉☉


  她疑惑抬頭,問陸時卿:“他是不是餓了?我睡著的時候,有人給他喂奶了嗎?”


  陸時卿點點頭:“臨時喊了個乳娘來,我叫人把他抱出去喂吧。”說著就要來接孩子。


  元賜嫻手一躲,不給他接:“我都醒了,當然是自己喂,做什麽再交給乳娘?”


  他默了默,見她打算動手撩衣擺,一把按住了她,一本正經道:“男女授受不親。”


  他發什麽神經。她不可思議地覷覷他:“這可是我兒子。”


  “兒子也不行。”


  元賜嫻朝他一挺鼓鼓脹脹的胸脯:“就你行?”


  這話本是反問,陸時卿卻點了點頭:“就我行。”


  “你怎麽是這種爹……”


  陸時卿一挑眉:“你第一天認識我?”


  陸時卿的確是那種連公蛇的醋都能吃,自己的醋也很會灌的人,但元賜嫻覺得他不至於在孩子的事上這麽無理取鬧,再看他霸道得一反常態,心下疑竇微生,躊躇道:“是不是我染了什麽病,奶水不好喂給孩子啊……”


  她這話把自己咒的。


  陸時卿麵色一沉,正要發話,卻看她耷拉著臉,氣色慘淡,又放軟了下來道:“是大夫說你眼下底子虛身板弱,奶水不夠喂兩個的。你先顧著妹妹,把哥哥交給乳娘,等好些了再說。”


  元賜嫻“哦”了一聲撇撇嘴,針眼大點事,他直說就是了,還拐彎抹角的,叫她差點以為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孩子一直哭個不停,陸時卿便轉頭喚了拾翠進來,叫她抱去給乳娘。


  元賜嫻不舍地看了幾眼兒子,囑咐拾翠,等乳娘喂完奶就把他送回來,待房門闔上才又去抱女兒。


  女兒就比較乖了,被抱起來的時候似乎知道她是娘親,還往她懷裏依了依,舒舒服服躺在她臂彎裏蹭香。


  元賜嫻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瞧著她小小的眉眼,道:“好像長得像你。”


  倆個娃娃剛出生,其實還很難辨別五官像誰,元賜嫻也隻是種模糊的感覺罷了。


  陸時卿聞言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女兒的鼻尖,見她不舒服地皺起了鼻子,一向神情很淡的人竟難得笑出了聲,跟元賜嫻說:“皺鼻子的樣子像你。”


  眼看他對兒子和女兒態度不一,元賜嫻故意諷他:“你這時候不記得你的男女授受不親了?”


  陸時卿看來是真不記得了,伸手向他討女兒:“給我抱一下。”


  “你的手臂沒事嗎?”


  他搖搖頭:“昨夜接的時候有意調整了姿勢,避開了點衝力,沒大事。”


  元賜嫻這才敢把孩子交給他,看女兒到了他懷裏也是一個樣,軟軟貼著他胸膛睡得舒坦,不由擰著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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