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得。
誰叫他昨天晚上折騰了她大半宿的,這下好了,榨幹了吧!
她費力把他緊攥在手心的被角給扯下來, 嗔道:“你是想讓全京城都知道你昨晚幹什麽去了?”
陸時卿翻了個身把臉順勢壓向床榻埋起來, 不為所動地“嗯”了聲。
她一氣之下長腿一伸,騎跨在了他腰上,俯身把他的臉掰正, 捏著他的下巴道:“你起不起?”說罷便就著這個姿勢,抓握著他的兩隻手, 用勁拽他,“起來起來,再不起就要扣俸祿了!”
陸時卿終於抬了一絲眼皮, 看見她這女勇士般的姿勢,嘴角扯出個笑,竟又有了點擦槍走火的態勢,吸口氣壓抑了一下才道:“你給我穿衣裳?”
元賜嫻本想說“想得美”,但看他這睡眼惺忪的模樣著實可愛,不由心裏一軟,連帶昨夜的氣都消了大半,低頭捧住他的臉,給他拋個魅惑的眼色,道:“起來我給你穿。”
他得寸進尺地伸了隻手過來,示意她拉他。
元賜嫻衝他皺皺鼻子,伸手將他一把拽起,卻因姿勢關係,被他撞得一個不穩朝後仰去。
聽她一聲“哎喲”,陸時卿的反應倒是靈敏了,迅速伸手托住了她的腰,把她牢牢摁在了懷裏。
倆人的鼻子因這番動作碰在了一起,他低頭看一眼她略有些紅腫的雙♪唇,伸出拇指,安撫似的摸了摸。
元賜嫻還道他要親她,忙朝後一退:“你睡糊塗了啊,我還沒漱口。”
陸時卿聞言一滯。他本來沒這打算的,這下子若不親上一親,卻就是嫌棄她的意思了。
他隻好困倦地半睜著眼,低頭啄了她一下,說:“我也還沒。”
元賜嫻瞥瞥他,嘴角卻帶著笑,把鬢角碎發別到耳後,催他趕緊,然後爬下去,到木施邊去取他的官服。
陸時卿歎口氣跟著下去,伸展開雙臂後繼續打盹,困得根本沒好好享受生平第一次被元賜嫻服侍穿衣的感覺,直到聽見她疑惑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你這腰帶是扣第三顆玉紐嗎?”
他眯縫著眼站在那裏,有氣無力“嗯”了一聲。
元賜嫻便繼續彎著腰給他搗鼓,完了怎麽瞧怎麽奇怪,但又說不上來究竟哪裏不對勁,就猶猶豫豫說了句“好了”,直到陸時卿遊魂一樣洗漱完畢出了門,才猛一拍腦袋。
她忘記問,到底是正數第三顆還是倒數第三顆了。
她當下命曹暗去追陸時卿,想叫他趕緊察看確認,卻不料趙述的車技大有精進,這一追連個尾巴也沒瞧見,於是當天午後,陸侍郎上朝反扣金玉帶的事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元賜嫻忐忑地等著陸時卿黑著臉回來罵她,待到黃昏,卻看他一臉神清氣爽,甚至連扣錯的腰帶都沒改回來。翌日再出門一瞧,隻見街頭巷尾男女老少,十之四五都使了這種反扣之法來縛腰帶,美其名曰:流行。
“……”這個世界對長得好看的人,真是太寬容了啊。
可惜聖人寬容完寵臣的失儀之行,卻沒再寬容別人。沒過幾日,兩件大案的驚天逆轉便炸開了整個朝堂。
一件是已然事起十數日的蔡禾案。證據確鑿之下,蔡禾的罪行原是板上釘釘,然而眾人始料未及的是,此前揭發他的刑部侍中卻在這關頭被曝出醜事來,說是在私宅暗藏了來路不明的數萬貫銀錢與十數名美姬。
這好財好色本非稀奇事,稀奇就稀奇在來路不明。“敏銳”的聖人當即命朝中監察禦史著手安排查證,一路順藤摸瓜之後,竟“發現”這些東西都是出自大理寺少卿之手。
蔡禾這大理寺卿因受賄錯判罪被收押時,下頭的少卿卻給了揭發他的刑部侍中一頓好處,這事怎麽瞧怎麽奇怪,怎麽瞧怎麽貓膩重重。
“目光如炬”的聖人便命人深入查探下去,緊接著又“順利”找到了倆人溝通的密信。以此證明,是大理寺少卿先前擢升不成,被蔡禾越級上位,因此心生不滿,意圖栽贓陷害,拉他下馬。
蔡禾的冤屈得了洗刷,卻因接連受了十數日的刑法形骸消減,被人帶上宣政殿時已然瘦骨棱棱,滿身淤痕。朝堂之上霎時群情激蕩。
當然,並不是沒人看見整個翻案過程中的漏洞與疑點。隻是他們也一樣瞧出來了,這事的根本是聖人想要一手遮天。在這吃人的地方,真相永遠沒有強權與大勢重要,有點眼力見的,自然都選擇了閉嘴裝傻。
於是,滿朝便都是懇請聖人嚴懲大理寺少卿與刑部侍中的鏗鏘之聲,哪怕誰心底有怨憤,也都記在徽寧帝的頭上,陸時卿這設局人卻從頭到尾身處局外,微笑旁觀。
元賜嫻得知此事後,也隻有歎他一句老奸巨猾。
不過老奸巨猾的是她丈夫,所以,這是個褒義詞。
這第二件就是震動朝野的曲江案。兩名皇子一道在曲江邊遇刺,正當眾人疑心誰人如此膽大包天之時,京兆府內傳出消息,稱已將嫌犯順利拿下,現正嚴刑盤問,想來不日便可破獲真凶。
消息一出,二皇子不免陣腳稍亂,派了親信前去查證此事,不料這消息就是個引誘他自投羅網的圈套——京兆府根本沒抓到什麽嫌犯,倒是現在,揪住了他那個行蹤詭秘的親信。
鄭濟有把握親信絕不可能出賣他,卻奈何不得老皇帝已然對他失望至極,隻要結果是對的,根本不在乎過程如何,直接命人草擬了一份供詞,逼著那人畫押了事。
二皇子賊喊捉賊的事很快傳遍了朝堂上下。聖人震怒,當眾把一隻玉筆枕砸在了兒子的腦袋上,結結實實砸了他一個大包,管他是跪是爬,言辭間是如何痛徹心扉,誠意悔過,一概不再多聽,憤恨甩了袖走人。
世間冷暖,遇難方知。
這種時候,同情老六是大勢所趨,人人都不妨說上一句借以表態,可二皇子黨卻是誰也不敢輕易拋頭露麵,替鄭濟求情。平王黨不便往裏插一腳,也隻有靜候觀望。
不過老皇帝這次是當真下了決心,也沒給眾人猜測太久,不過幾日便下了一道聖旨,稱二皇子心術不正,多年來數度挑起內爭,令兄弟鬩牆,手足離心,亂大周社稷,毀朝堂安寧,現剝奪其一切職權,貶黜其至孤懸海外的南方邊陲之境崖州思過,不正其心不得返京。
大周皇室的奪嫡之爭已經延續了數年,老皇帝放任太子之位空懸,對此始終不曾明確表態,直到這一封洋洋灑灑的聖旨。
押送鄭濟的囚車駛出長安城的一刹,大周的朝局也於同一時刻碎裂成了支離模樣,等待著一雙手宛若神祇般將它重組,拚湊。
一切,都在陸時卿的預料之中。
長安城的動靜很快一路傳到了西南之域。和親隊伍踏入南詔關門的那日,細居接到了京城來的這兩則消息。
韶和正默不作聲坐在他對頭,微微倚靠著車壁,聽他講著這些她並不關切的事情。
細居自顧自說完,發出一聲感慨:“陸子澍倒真有幾分本事。”
韶和聞言沒說話,甚至連神色都未曾波動一下,隻是靜靜望著車簾外閃過的鬱蔥樹景,輕輕眨著眼睛。
見她油鹽不進,細居也不惱,隻道:“前邊就是南詔皇城,過了這道門,你就是南詔未來的皇後,跟大周再無瓜葛。貴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知我上回提議合作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韶和偏過頭來,淡淡道:“我不明白我身上究竟還有什麽值得殿下合作。我還是那句話,哪怕我跟大周已無瓜葛,也不會跟殿下產生任何瓜葛。”
細居笑了笑:“既然貴主不明白,我就多提點幾句。我想,貴主應該有個鮮為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不但能叫我將南詔握在手中,還能助我將周邊的吐蕃、驃國乃至大周通通一網打盡。”
韶和的目光略微閃爍了一瞬,掩在袖中的手不易輕察地顫了顫,盡可能平靜道:“殿下的話,我聽不懂。”
細居隔著車內一方窄窄的桌案緩緩傾身向她,噙著笑問:“既然聽不懂,為何害怕?”
倆人的距離太近了,他說話的熱氣都噴在她唇上,她沒再說話,就這樣屏息盯著他。
細居唇角一勾:“這世間從來沒有所謂不可違背的天命和定數,有的隻是走錯的路。而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他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微微彎起,一字一頓道,“鄭筠,佛成全不了你,但我能救你。”
第92章 092
韶和的眼睫微顫兩下, 默了默淡笑道:“我一無性命之憂, 二無未了之願,不知殿下憑何推斷,我需要人救。”
“憑身為大周繼後之女的你從未得過嫡公主應有的半點優遇。”細居朝後退遠一些, 靠著車壁道,“你十六歲就已經做過皇室的犧牲品。老寧遠侯膝下一對嫡出雙生子中, 本該襲爵的長子因膽小素未參與朝爭, 頗討聖人歡喜。當年,聖人為捏住侯府,將你作為賞賜與易物下嫁與他, 不料他那性情乖戾的胞弟竟覬覦上了自己的嫂嫂。”
“一母同胞卻與兄長所得有別天壤,多年不甘碰上如此契機, 這做弟弟的一時忿恨,不惜對兄長暗下殺手。你因此新婚而寡。”
“這般家門醜事,知情人老寧遠侯選擇了默不聲張, 對外稱長子是突發舊疾而亡, 不久後,便帶著這個秘密離開了人世。但別人不清楚的, 你不會不知, 當年還很是天真的你將真相告訴了聖人。”
“聖人曉得後,對這行事狠辣, 弑兄上位的幼子感到十分忌憚,因此安插了幾名親信到侯府,利用你居於侯門守寡的便宜, 刻意安排了場下作事,引誘初襲爵位的寧遠侯對你行不軌之事,又在關鍵時刻叫人及時發現製止。隨後,聖人借此為由,作出震怒模樣,下旨削爵,降寧遠侯為伯,稱是替你做主。”
他說到這裏笑了笑:“你起始不知真相,恐怕還覺得父親待你恩重。”
韶和神情卻很淡。細居所言的確不假,但這些已經離她太遠了,遠到當真成了上輩子的糊影,聽來不痛不癢,好像隻是別人的故事。
細居繼續道:“聖人為安撫你,許你遷出伯門,從此寡居公主府。三年後,你得了再嫁之機,卻被陸子澍直言相拒。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他。倘使你是受寵的嫡公主,區區一個門下侍郎,便是給你做了麵首又如何?可偏偏在聖人心中,你還不如一個門下侍郎。聖人念及他的仕途,不願他做了駙馬自毀前程。所以,他不留情麵的拒絕實則也是得了聖人的授意。”
韶和唇角笑意不變,仍舊沒有說話。
“再後來,元賜嫻與陸子澍來往漸深,我躬身去到商州擄她,無功而返,可這樁罪名最終卻落到了你的頭上,且至今未有人替你洗刷冤屈。元賜嫻,陸子澍,還有你的阿爹,誰不知道你絕非真凶?但他們之中,有誰站出來替你說過一句話?包括此次與我南詔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