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心裏惱怒,便不再放任他,這回學聰明了,一針見血,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舌頭。
陸時卿吃痛之下蹙眉撤出,品見一股淡淡的腥甜,低頭瞧著她道:“你就是這麽咬我的?”
對,咬斷卿卿好過冬。
她抹抹嘴唇,一副很嫌棄他的樣子:“你耍流氓還有理了?”
“你自己問我偷摸到你閨房做什麽的。”他不過是拿實際行動答了她而已。
元賜嫻恨恨看他:“除了這個,難道你就沒別的事說?”
“哦。還有,你那個詩我看了,格律尚可。”
誰要聽他講這些啊。
元賜嫻發指道:“陸時卿,你在商州扒我衣服一次,舒州睡我馬車一次,長安闖我閨房一次。牽我手一次,抱我少說四次,親我也有三次。都這樣了,你還不打算娶我?還敢說你不喜歡我?”
終於說出來了。陸時卿等這一天著實等了很久。可她早不說,晚不說,竟偏偏在他沒把握給答案的時候說。
見他噎住,元賜嫻愈發生氣:“我阿爹又不會真扒你皮抽你筋。你究竟什麽時候來提親?”
元賜嫻早先確實不想拿那些瑣事逼迫他,可眼見阿爹來了長安,陸時卿卻仍無所動,若等到阿爹再回滇南,他豈不是又有理由拖她一年。
說什麽也得趁這幾日把親事給定下來。
然而陸時卿當真算不上日子,滇南戰事正興,此行險阻重重,他現在答應她,倘使有個萬一,就真要叫她守寡了。
他踟躇半晌,說了個合適的答案:“下回。”
這是什麽敷衍人的說法。元賜嫻惱得想抽他,卻聽他繼續補充道:“下回你再看見我的時候。”
她微微一滯,眼睛一亮:“當真?”
陸時卿點點頭,神情認真。
元賜嫻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拍拍床沿示意他坐,然後問:“那簡單,為免夜長夢多,我明天就去找你守歲。”
陸時卿卻沒坐,心裏歎口氣,拒絕道:“我明天沒空,你好好在家就是。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元賜嫻不給他走,一把拖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他往床沿拽:“明天除夕,你還能不在府上?在你家提親也行,哪裏都沒關係,我會來的。”
見他沉默不答,她又掐了下他的胳膊,皺眉道:“聽見沒啊?明天乖乖等我上門來被你提親。”
這是哪門子提親法。陸時卿心裏失笑,見不答應便走不成,隻好眨了眨眼道:“好。”
第59章 059
元賜嫻得了滿意的答案, 終於肯放陸時卿走, 特意披衣起身, 支走四麵守夜的仆役,以助他一臂之力。
陸時卿不能在離開長安前露了馬腳, 免得她死活纏著他一道去,便也沒阻止她, 看她做賊一樣護送自己出了府。
翌日, 元賜嫻布置了整天的戰術,與揀枝和拾翠商議了七條出逃路線, 用過晚膳, 快該到了一家人一道守歲的時辰,剛預備偷溜, 卻被元易直硬是拉去了陪棋。
她起先想敷衍一盤了事,卻不料這棋一陪就是一個時辰。阿爹的興致尤其高昂,連帶阿娘和阿兄也在旁熱烈觀棋。她拿了百來種借口遁走,每每一開口就被他們轉移話茬,即便起身如廁, 也被阿娘陪著一道, 結果自然都以失敗告終。
元賜嫻也不傻,自然瞧出了究竟,想是計劃敗露, 去不成陸府了,隻好給揀枝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跑一趟永興坊, 給陸時卿遞個消息,叫他別等。
揀枝回來已近子時,一臉憂心忡忡,元賜嫻一看就覺不對勁,再次以如廁為借口溜了出去,示意她跟來,到了外頭,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揀枝氣都沒來得及喘勻,急聲答:“小娘子,婢子去給陸侍郎帶話,卻沒見著人。陸老夫人說,他今早天沒亮就離了長安城去辦公差了。”
元賜嫻不由一愣,問道:“什麽要緊的公差,竟非得除夕夜辦?”
“婢子也覺得奇怪,想您一定好奇,便替您多問了幾句。陸老夫人說,這公差是昨日就派下來了,但陸侍郎並未交代具體,很是諱莫如深。”
“昨日就派下來了?”元賜嫻一耳朵抓著重點,蹙眉~
馮氏歎了口氣,給元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瞅瞅元易直,然後攬過元賜嫻的肩,一下下輕輕拍打。
元賜嫻便更是忍不住,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哭也哭不停,憋了一晌,幹脆抱著馮氏邊哭邊喊:“阿娘,我就是不想,就是不想他去……我不是不懂阿爹說的道理,不是不憂心滇南的百姓,可是他去救他們了,誰去救他?”
她越哭越不可遏製:“阿娘,我心疼……我心疼啊……如果,如果他死在滇南怎麽辦?阿娘,我怎麽辦……”
馮氏一下下拍著她的背,輕聲道:“窈窈,滇南是很危險,可你為何不能相信他呢?你阿爹都信他,你不信嗎?”
元賜嫻微微一滯,抽抽搭搭地抬起頭來。
馮氏刮了下她的鼻尖:“你阿爹從前隔三差五便上戰場,你又何時見阿娘這般哭哭啼啼過?阿娘不是不擔心他,隻是更相信他。”
“滇南是個是非之地,但阿娘一直很喜歡那裏,因為那是你阿爹一次一次罔顧性命保護著的地方。現在滇南有難,你說,你阿爹怎可能對它袖手旁觀?可他卻撒手將它交給了陸侍郎,難道不是因為對他有十足的信心?既然如此,你為何就不能相信你阿爹,相信陸侍郎?”
元賜嫻慢慢止住了哭勢,在一下下的抽噎聲裏冷靜了下來。
“窈窈,阿娘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想尋個口子發泄,但你也別傷了你阿爹的心。哭完了,就去與他道個歉,今天可是除夕。”
元賜嫻點點頭:“阿娘,我知道錯了,我會跟阿爹好好道歉的。”她說完咬咬唇,“但是您今天能不能跟我一起睡?”
馮氏不免失笑:“你倒是多大了?”
她癟癟嘴:“我現在比三歲小孩還脆弱。”
元賜嫻連夜跟元易直道了歉,完了理直氣壯搶走了馮氏,夜裏卻也未能歇息安穩,時睡時醒,一遍遍夢到陸時卿闖來她閨房的一幕。
她說完逼婚的話,聽見他承諾下回再見就娶她。
然後場景一換,漫天都是白色的紙錢,她看見陸霜妤站在送葬隊伍的前頭,手擎一根細長的竹枝哭得雙目紅腫。
她想衝過去看看那棺槨裏頭究竟是誰,卻怎麽也追趕不上,耳聽著哀慟聲越來越遠。
如此重複幾次,她回回睜眼都驚出一身冷汗,像是看見了不祥之兆一般,翌日一早醒來發現被褥都是濕的。
大概是她在夢裏哭了。
元賜嫻頹了整整一夜,待聽見鄰裏坊裏的新年炮仗,卻是一下醒了神,被這歡喜的吵嚷聲激得振作起來。
她趕不上陸時卿了,卻也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她在房中思索了一晌,拿定了主意,突然跑出院子,叩響了元易直的房門,見他就問:“阿爹,我想起一樁事。早些年,大周尚未積弱到現如今的地步,南詔偶爾也向朝廷朝貢,有時由您代為呈上。”
“有一回,我瞧見貢品裏頭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璞玉,可禮單裏卻未有這筆記錄,便想偷偷截胡了做玩物。您當時說,這塊璞玉堪比和氏之璧,價值連城,不可兒戲。禮單裏頭不曾記錄,是因它是南詔二皇子私下拿來討好聖人的。”
父女倆不生隔夜仇,元易直的氣早就消了,聞言認真回想一番:“是有這麽一樁事。你問這個做什麽?”
“您想,有權力的地方便有鬥爭,咱們大周被奪嫡之爭鬧得烏煙瘴氣,難道他們南詔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