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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了斷

  伊語淇已然忘卻了自個是以怎樣的情緒輾轉流離在上海的街頭,那時,總歸是坐起公交圍著城市中心一遍遍地來回,無關乎起點也不在意目的,就好似一隻失意的幽靈在黑夜時候對這個城市作最後一次的遊離與訣別。


  那時間天空也正稀稀落落飄灑著雨滴,心情也與這沉悶的氣氛有格外的契合,是覺著整個外灘景致也全無往日那般靜好,鍾樓、歐式建築、燈塔、商鋪亦或是熒光燈.……都仿佛徒然添增了幾許暗黑色調,一派祥和的氣氛下湧動的也盡是譏諷嘲弄的意思。


  似乎是該嘲笑,嘲笑她的天真與無邪,也是該譏諷,譏諷她那被人猴耍一般的狼狽,至少,那時的她心如死灰,諾大的世界也再不敢多去信賴誰!

  也許她是該長個心眼,要借由這機會在心中留一鼎警示的鳴鍾,以後萬不可這般癡傻了!

  期間,周翰也是發來了相關的信息,似乎是有心譬釋一些無幹的事宜,而那時的她已然給與了周翰陌生人的定位,以後也再不會有甚所謂的聯絡,儼然是將界線畫了個清明。


  可即便如此,周翰一番感人肺腑的說辭也時時在耳畔縈縈,而且從她獲曉的相關信息來看,周翰與她曾是舊相識,兩人間還有段天賜的淵源。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了。


  周翰幼時曾跟同姑媽周戴瑩一同前往淇水度假,在一回追拍飛鳥的時候不幸落水,他自小便不熟識水性,危亡時刻使盡渾身解數也全無效用,隻死死拽住一根衰枯的枝幹獲取了殘喘的生機,他那時一麵呼救,一邊死命掙紮,可興許是力道太強大了些,保命的樹枝也在哢嚓巨響後做了分離,他幾乎是絕望了。


  也幸是一對路過的父女及時搭救,他方才撿回一條小命,可因為他當時驚魂未定且當日便就回了都市,也未及向救命恩人做出半分感謝,隻還記憶中還保有幾分印象——那女孩紮著馬尾、長相甜潑可愛,臨走時還送了他一枚棒棒糖,這事也就成了他一生邁不去的坎,時刻牽掛在心頭。


  直至數年後的一回機緣,周翰從表姐歆瑤口中得知了伊家父女往日救人的事跡,後幾經核實、確證,周翰便就生出了報恩的打算,也自打那時起,周翰開始時常關心伊語淇的動向。


  其實,伊語淇在周翰初次示愛時的猜測並無偏差,詩歌《輕輕地》裏的女子就是她伊語淇無疑,論說那事仍還需往前追溯好些年時了——周翰自小便就不喜家族企業爾虞我詐的氣氛,而獨獨偏好山野田間的風情,因此也隨了姑媽往那淇水地界走了幾遭,也恰是那時與年長幾歲的伊語淇結下了不解之緣。


  興許已然間隔許久,伊語淇卻不曾記得那陳年往事,可周翰仍舊時時銘記於心,直至在卒業那時途徑歐式花園遇著了她,她的音容笑貌於他幾乎有了完美的吸引與觸動,隻一打聽便就清楚了她的來曆。


  他那時心下一橫便就生出了來雜誌社借鑒經驗的動機,雖則他來伊人雜誌社也存在有其餘的打算,可多半也與她有著不小的幹係,算作是由她而起的多方因由混合的緣故吧……


  可她當時全然不知身旁還存在著這位很是走心的人物,事實,她也始終是以姐弟的情誼來對待彼此的親近!


  何況她也不喜周翰借以報恩的心態來混淆情愛,也不會因那所謂的淵源在雜誌社的事情上做出半分讓步,更何況在那時的伊語淇看來,周氏影業這般咄咄逼人的態勢並非是有報恩的意圖,反倒是恩將仇報的意思更濃厚一些。


  所以,她當即就與周翰斷絕了種種往來,並揚言,“以後不再是朋友!”


  而周翰也清楚了她的態度,當日便就選擇了離開,不單是從公寓樓搬出,也向雜誌社遞交了辭呈。


  最後一回見他,是在她的辦公室裏,經過一夜的清醒,她那時也曉得了先前言語上的莽撞,可她放不下身段,也隻在口頭上做些意欲挽留的意思,“周翰,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麽還非要這樣?”


  她那時有心將手裏的辭職信揚了揚,一派喧賓奪主的氣勢,也很有幾分嚴肅地說:“你這樣做不是讓我為難嗎?”


  周翰聞言麵無改色,隻很淡定地回應:“你知道我的目的原就不是為了工作。”


  他堂堂一位周氏集團的二少爺怎會單純為了工作,而屈身在這小小的雜誌社,她那時心中也還頗有感慨,可仍是打算再做些挽留,“可你也不能讓我為難啊,不然,不知情的人還不知道我怎麽了你呢。”


  他那時隻淡淡笑笑,話語中的堅決也再是明顯不過,“如果因為姑媽和表姐,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事前已經很她們打了招呼。”


  “可是你的工作一時也沒有適合的人接手啊,你知道的,雜誌社的工作向來馬虎不得,你總該留給我一些時間吧。”她那時也全沒借口,也就隨意編排了理由。


  可周翰早便為她做了打算,“藺子衿很適合,雖然我一直不想承認,可他確實很優秀。”


  “他?”她隻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找他算賬呢!也許明天或者後天,他就不屬於雜誌社了!你現在不需要管他,他比不上你!”


  “語淇姐,你別騙自己了。我知道他會留下來,也知道他也會盡心盡力地去幫你。至少這點,我比不過他。”


  周翰那時頓了頓,露出一分勉強的笑意,又繼續說:“我留下來隻會讓你尷尬,而且我心裏也十分過意不去。”


  她連忙回應,“沒有,周翰,你不用瞎想,我知道這事和你無關!”


  “可我騙了你,不是嗎?”他那時淡淡一笑,好似在言說一件不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你一時還很難接受這個現實,但我不會怪你,因為至少這說明我在心中還是很有分量的!”


  “周翰.……”她那時覺著他在無理取鬧。


  “語淇姐,對不起!”可周翰那時打斷了她的下文,還不待她反應就轉身離開了,也不曉得這聲抱歉是對先前之事還是僅僅為了辭職的事情,不過臨出門時候他又微微側回身子,露出了一派燦爛邪魅的微笑,“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你一個保證,隻要你不願意,周氏集團沒人敢強迫你!”


  “這是在抱救命之恩嗎?”她莞爾一笑。


  他也恢複了往日的灑脫與不羈,“你猜。”


  即便是時隔許久,周翰的背影也時時在她腦海中揮之難去,在她看來,那是周翰最為帥氣的時候!

  其實,她事後也有懊悔過,也還試圖從歆瑤口中打探周翰的近況,可她嘴上總也硬鐵,以至這事也就自此不了了之。


  世間之事本就如此,也很難有人可以凡事講出個對與錯來,而且周翰對她而言也不過是生命中匆匆一過客而已,兩人間的故事從開始已然決定了是沒甚唯美的結局,早先講明對彼此也都是幸事一件,何況他們二人也還保有著親近而不甜膩的美好情誼。


  相比較那些分開後就再沒聯絡的男女,他們無疑是極為明智的,至少,伊語淇是時刻明白——戀人可能隻是一時的,但知心朋友卻是一生!

  並且,他三日後莫名發來的那條信息,也切實證明了他曾經的來過,“語淇姐,以後見麵還可以叫你一聲姐嗎?”


  她當即就回了聲,“當然。”


  可周翰的下文也委實使她大跌眼鏡,“好,姐,那你幫我好好說叨說叨子涵,不要總讓她和那群老外待在一起。”


  盡管她早便知曉這花心家夥與子涵是有幾分貓膩,可也下了心思要逗他一逗,“你對子涵有意思?”


  那邊自然是否認的,說什麽外國人過於開放之類的謊話,她故不揭穿,隻假意迎合說:“那她和誰待在一起與你何幹?”


  在幾番逼問下,那邊終究是給了答複,“好吧,我承認,我那天給她寫了首情詩還當眾親了她。”


  “你們倆假戲真做了?”


  伊語淇早便在拍攝宣傳片時候就瞧出了二人眼神間的貓膩,那時她們在戲中飾演一對初出校門的大學生,因為同來伊人應聘並同被錄取而最終成了一對的小情侶,雖則二人並未經過甚專業培訓,可那演繹卻是活靈活現,就似乎是真實的一對戀人在錄像機前記錄生活的點滴,故而,不得不讓人有此多想。


  “沒,我不過是讓她離那群朋友遠點。”


  “那你就這麽混蛋的親了人家?”伊語淇忽的感覺周翰這有幾分無賴的做派是與某人有著不盡相同之處,不會是因這些時日的相處而沾染了幾分不良的習氣吧?


  “我周翰表白,一向如此,魅力使然。”


  伊語淇越發覺著周翰與某人或許會臭味相投,至少,都很是自戀,“那你的意思是,子涵同意你的告白了?”


  “沒,不過,她說會考慮。”周翰也很是無奈地在信息後麵連綴了一個“苦惱”的表情,就似乎在言說這無往不勝的表白套路也首次在鬼靈精手上失了效用,也許,子涵是更為適合他的那個人。


  “既然沒,那你幹嘛這麽著急履行男朋友該盡的義務?”伊語淇是有意試探他的真心。


  伊語淇聯係起這些時日子涵這鬼靈精一係列稀奇古怪的行為與言語,也多半揣測出,她心中也是有他的,唯獨的事端在於,周翰這家夥可很是風流,而若真是知曉了他有十足的誠意,也並不介意當一回牽線的紅娘。


  可周翰的回應卻不由使她惱恨起了某人,“姐,你感覺她還能逃出你弟的手掌心?”


  因為這無賴自大的言語可與藺子衿如出一轍!

  所以,她當即就回了聲,“如果你好的不學,淨跟某人亂學一些沒用的東西,你就等著打光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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