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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負心漢子(中)

  僅才幾息的間檔,她好似經曆了最為困苦的考驗,心情也是較之先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轉換,總之是惑亂不堪,悲痛非常,她從未有過如此撕腸裂腹的心痛感,隻覺著舊時情景依然曆曆如繪,可畫麵裏相愛相親的主角卻已轉作了陌生的路人,難免有些傷惱憤懣的衝擊。


  不,不單是路人,隻怕用仇人來修飾也並無過份!


  從今往後,這個負心薄幸的漢子與她再無糾葛,比之陌生人還要差上一個檔次!

  她心中默默想著,恰在這個時間,周翰又忽的挨近了她的身側,舉起妖異的眼眸對她媚視著,一麵陰陽怪氣地發著顫抖著的聲音,一麵一挑一逗地說:“那個黑家夥的麵色又黑了些,貌似比秋打的茄子還要難看些。”語腔是有得意的意味含在裏頭。


  聞言,她惱的切緊牙關,恨不得叫那個人去死,又怎會管顧那人的情緒,可無可否認的是幾經周翰提示,確是沒來由地生出了半絲竊喜,畢竟在方才那場“博弈”裏她未落半分下風,畢竟她用了其人之道亦或是更為高傲的姿態來言明——沒了他,她依然過的很好!如此也就是了!

  是的,不論如何她也不會讓那人瞧出,她對那段愚蠢的過去仍舊存有半分卑微的眷戀以及不舍的跡象,她是位生活上十足的要強者,所以在感情一塊也不可流於失敗之列!尤是在那自大負心的漢子麵前!


  哪怕自個有再多的酸楚與苦澀,也隻會忍著咽著,於外人跟前並不會表露出半分嬌弱,而好似博取同情似的哭泣耍鬧,她更是做不來!

  嗡嗡!


  電動扶梯時刻在運作,她與周翰下行,那倆人上走,交錯而過,愈離愈遠。


  就好似同處於兩條平衡卻永不交接的平行路線上,哪怕貼靠的再緊近也並不同是一條路徑,何況所追求的目的地也迥然相別!

  而那個人是否有過良心譴責般驟然回首的舉止並不得而知,她終歸結底是揚起腦袋一味望前,決然是裝扮地極端冷酷與漠然!

  儼然,今日的偶然再見是再也不見!

  不多時候,雙腳才算搭在了地麵上,正如她始終懸浮抖顫的心踏實著了陸,她強製按捺心頭狂亂的騷動,灰溜溜地出了賣場,近乎是用逃的姿態遠離了這個是非之處。


  直至奔行了好遠,她繃緊的神經才略微鬆緩了些,可也興許是心神驟然的張弛,莫名的情緒又忽的從心底湧蕩出來興風作祟,憤惱、酸澀、苦楚、失落以及委屈五味陳雜,混作一處,她幾近按捺不住這般心緒的跌宕。


  周翰拎著置辦的物什尾隨著她漫行,也不多嘴,等到她緊滯的神色和緩了些許,才是啟了瓶雞尾酒似的汽水遞送她跟前,很是瀟灑地說了句,“那種家夥根本是個男人堆裏的敗類,不具有留戀的價值,扔了也就扔了吧!”


  她很惱怒地強調說:“本來就我扔的他!那個人根本不配我浪費真感情!”


  說這話之後,她心裏不曉得怎麽的忽然絞割了起來,苦澀非常,狠痛難耐,眼眶裏也同霧天似的徒生一層霧障殘波,攪碎滾蕩在浮萍綠藻之間,再混有三分雨露,兩分秋風,一分月光,隻叫傷心人愁斷了腸。


  周翰是絕頂聰明之人,雖則她並未言明,卻也猜透了事件的原委,今日的她是失戀了,隻趕忙與她應和,“對,追我語淇姐的人從上海可以堆到法國巴黎去,那樣的貨色根本不值得啟齒。單是我便可甩開他三道街。”


  是安慰嗎?若是那個自大狂當初有周翰半分好,又怎會有今日?

  伊語淇苦澀一笑,眸中含淚,周翰不說反倒還好,現下激得她情難自抑,情緒又回至了最初的起點,混亂成了一團縵纏的麻繩,半晌才是從牙齒縫隙裏擠出一枚字,“對!”


  可話剛脫口,鼻尖便又有些酸澀的滋味,眼眶裏的珠淚竟也很是不爭氣地攛掇不已,就貌似隨時便會打個圈淌至臉頰上麵。


  她趕忙麵向一側,生怕周翰查探出她的異症,順手也往口中猛灌了口酒,她平日裏從不沾碰酒水,哪怕是程度很低的飲品,可今日卻沒來由地有些衝動,一是心緒使然,二者自然為了矯飾眼中的悸動。


  果不其然,“濃烈”的酒氣入肚,連吞帶咽著不消幾息,她便被嗆著滾出幾滴淚來,可她心裏無疑是好受的,畢竟這淚並沒有為那人而流,單純是本能反應的因“嗆”而出的!

  故而,她可以毫無顧忌、並不違心地擦拭淚痕!


  可她終究是不願別人瞧見她落淚的,盡管周翰始終保有緘默,她仍舊是忍不住說了,“周翰,我現在希望一人靜靜!”


  這個時候的她依然可以勉強壓抑淚水,可絕不會長久,那便隻有先請周翰離去,再做其餘的打算了。


  周翰沉默少許,便很幹脆地回答:“我正打算欣賞欣賞此處的月光!”就站留在了原處。


  他多少知曉她率真要強的性子,既是她說希望,便是真的希望,並沒甚回旋的餘地,若是旁人,興許還有些投機取巧的門路——憑借些手段與話語便能化解了情緒的症結,可於她並不頂用,反倒是隻會徒增她的麻煩與厭惱罷了!所以他才“欣然”應允。


  支開了周翰,她刻意壓低了傘麵,不使人瞧見她臉麵上滾蕩的一行清淚,又順勢衝口中猛灌了酒水,濃鬱的氣味殘雜著鹹澀的珠淚咕咕攪拌入了口裏,可淚更是湧個非常,仿若這吞下的酒重又都轉作了淚,源源滾個不絕。


  是苦澀多些?還是傷痛多些?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確是不錯的,不同的心境品酌酒水的感味是不盡類似的,愈傷愈會昏的透徹,也愈醉的瓷實,可現下三杯兩盞淡酒,又怎敵得住晚來風急?況且瑟瑟秋風裏已然摻雜著寂寥密稠的秋雨,哪怕是青翠欲滴的芭蕉也不會有閑逸心致在極度的秋色裏體味這冷清的深意!


  她任情哭了,這回決然與那個負心人有莫大的關聯,她無可否認——往日時光裏篤厚的情誼和以結永好的願景始終宛然在目,思維裏也滿滿塞擠著他,往日逝去的年歲裏,她難以忘懷的也是他!


  那個黑家夥!自大狂!負心漢!騙子!無賴……


  無恥!一蓋的恨也凝縮成為最是簡易的兩枚大字,也傾注了一切消極與複雜的情緒,故而音調情緒也大的很,全然忘卻了現下正處在人流湍急的街麵上,亦不曾察覺這般率性之舉已然博得了許多好事者的眼球。


  其實,她那時真想叱罵一句,再闊步上前,劈麵送那人狠狠的一巴掌,然後,不留隻言片語,兀自瀟灑地離開!

  可她終究是以最“懦弱”的法子看待了他無恥的背叛,不免有些悔,更有些恨!


  許是有了些許的酒精刺射了敏銳的細胞末梢,她竟很有膽魄地誡告自己——若是那人再膽敢於自己麵前作秀,定要讓其付出狠痛的代價!


  她不自覺地將餘下的酒水一飲殆盡,像極了落魄的“流浪漢”在街巷裏徘徊,胸腔裏也盡是失意與頹然,全無當初與歆瑤眾姐妹醉酒江心的“落魄江湖載酒行”的詩情與豪邁,即便是起初創立雜誌社遭受了坎坷,也未有傷的如此痛徹。


  她實際是曉得根由的,因為這回是狠狠傷害了心!原來心痛竟是這般撕扯心腹的感覺,就好似千百根銀針插中了心府,叫人欲罷不能,愈碰愈痛的厲害……


  興許作家“在水伊方”往昔那首《感傷》的散文詩在此番情境裏最是襯情也最是應景——


  傷心時候


  心傷是有些許

  感傷也多添增了幾分


  是混有三分雨露、兩分秋風的情緒

  也隻讓心情於浮萍荇藻間殘碎


  也無聲息一般


  淺淺揉碎那一分恨意、半縷月光


  更隻融化幾口殘酒

  借由雅興

  悄然灌滿往昔那樽傷痛的酒杯

  ……


  “不!不是因為那個混蛋!”


  良久,她深深啜了口潮濕的空氣,就猶如猛然飲了口酒,身子與心裏全然是濕漉漉的,可風終究是涼爽的,不免使她理智了許多,她趁著熏熏即昏的酒性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給了自己很充裕的借口:她所憤激的並不是那個人,也不會對那段過去依然存有餘情——她真實介懷的是那個人的背叛!

  對,她平生最忌恨叛徒,他欺瞞了她,巧借名目耍騙了她,這是最不可容忍的!她又怎會對那種人存有餘念?亦或是抱有絲毫的希冀?


  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她是對母親時刻言聽計從的,又怎麽會重蹈姨母的覆轍!


  如此盤估著,她總算有了些釋懷,不禁取出絲巾輕拭臉頰斑駁的淚痕,盡管方才她有心輕聲啜泣,仍是有好事者察覺了異況,不少奇特的眼波也悄悄於她身上掃弄,更有甚者頻頻在身後指手畫腳,議論個不停,她連忙加快了步子,希圖在盡短的時間裏離開他們的視野。


  雨愈發大了起來,撲打在傘麵上也多了些微綿密不盡的脆響,她早已失去了起初的閑情雅致,也融混作了趕路者的一角,唯獨不同的是——她並未打算一股腦鑽回家裏去,隻是求個安靜的處所靜靜心情。


  “語淇姐!”忽的傳來一句很是熟悉的叫喚,隨即是一如往常的熟稔麵孔,有幾許邪魅豔冶,可更多的是瀟灑與不羈。


  是周翰,好在她麵龐上的淚已幹涸了,在昏暗的視覺下更是絕看不清晰的,她依然魅力無絕,風姿颯爽,其實,她是盡了很大的努力才平撫躁動的,隻問:“你沒離開?”


  “放心不下你!”他擔憂她的安危,始終尾隨其後。


  “謝謝!其實,大可不必!”古瀾不興的言語,友好疏離,也有一縷責怪含在裏頭。


  經受了這檔事,她這個時間對任何男人都敏感、本能地保有幾分刻意的警惕,更談不上絲毫的信任,哪怕是沾親帶故的“親友”。


  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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