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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1章 戰時上海

  顧紜看著空空蕩蕩的公寓,心裡很失落。


  冬天的上海很冷,冷得刺骨。


  玉藻和她的副官們去了前線。


  到處都在打仗,炮火連天。


  女傭漁歌很孤勇,獨自一個人回了新加坡。


  顧輕舟也邀請顧紜去。


  顧紜的性格有點沉默。她外表瞧著還好,不至於木訥,實則她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陌生人會讓她特別不舒服。


  顧輕舟雖然幫了她很多,也改變了她的命運,讓她可以讀書,在她繼父去世之後,讓她和母親、姐姐有個依靠。


  感激歸感激,顧紜跟她不熟,仍覺得她是陌生人。


  她要跟漁歌去一個陌生人堆里。


  光這麼一想,顧紜就從骨子裡發寒,她膽怯了。


  所以她寧願留在上海。


  玉藻上了戰場的半個月後,張辛眉又來找了一次顧紜。


  這次,他撕掉了和善的面容,冷冰冰對她道:「顧小姐,如果你拿到了什麼,最好給我。


  洪門的人沒找到東西,到現在都沒放棄尋找。那份文件丟了,如果他們再次懷疑你,會嚴刑拷打你。


  玉藻離開了上海,洪門的人難道會顧忌你嗎?你交給我,至少我會保證你的安全。顧小姐,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可不會因為玉藻一句話就照顧你。想對付你,我自然有手段,也能叫司家挑不出錯。」


  顧紜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道:「我真沒有拿。」


  她哭得傷心。


  張辛眉是個冷心腸,看著她哭,並不鬆口。如果她不是司玉藻的小姨,他現在就會拷問她了。


  他逼問了半晌,顧紜堅稱自己沒有偷。


  張辛眉就離開了。


  他下樓的時候,看到樓道角落裡站著一個黑衣布鞋的人。


  這麼冷的天,他穿著單薄的短褂,個子比張辛眉還要高,黑臉龐,寬肩膀,是個十足的粗壯模樣。


  張辛眉往角落裡一閃。


  樓道里陰冷,張辛眉漫不經心點燃了一根煙,滾燙的煙霧讓他的五臟六腑暖和,他才稍微舒服了點。


  「九爺,她真的藏了文件嗎?」男人問張辛眉。


  張辛眉卻沒頭沒腦說了句:「顧家的女人……」


  他對顧家的女人,總是不敢掉以輕心。


  顧輕舟看上去比顧紜還要柔婉無辜,可論起手段,無數人折在她手上。


  顧紜表面上是沒什麼問題,也很可憐。


  但她到底有沒有拿走那份文件,張辛眉不知道。


  張辛眉很清楚,假如那份文件還在,不管是洪門還是張辛眉,都要滅掉經手人的口,確保萬無一失。


  顧紜如果骨子裡不像她表面上那麼軟弱,她自己可能會意識到危險,所以她先銷毀了那份文件。


  這樣,不管怎麼查,始終不會把她牽扯得太深。


  文件沒有了,她就不重要了,也不會礙任何人的眼。


  「白賢,你看牢顧紜,一天十八個小時跟緊她。」張辛眉道。


  這名漢子,又黑又魯莽,既不白也不賢,叫這個名字實在有點滑稽。


  白賢是洪門的人,後來被張辛眉收買,暗中替張辛眉辦事。


  當然,跟蹤顧紜是洪門的任務,他只是一邊執行一邊替張辛眉處理私事。


  張辛眉和洪門都讓他跟緊顧紜。


  他們派了兩個人跟蹤。


  白天是白賢,晚上還有一個人在公寓外看守。


  這麼一跟蹤,就是三個月了。


  顧紜逐漸習慣了他們的存在。


  「是。」白賢恭敬對張辛眉道。


  張辛眉遞給他一支煙,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白賢默默抽完了煙,看了眼樓上。


  他看完了,再次看了眼手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顧紜還沒有睡。


  替換的人到了,白賢也離開了這棟公寓樓。


  結果第二天,白賢就聽到夜裡輪班監視的人說:「她昨天一夜沒拉燈,這會兒才熄了。」


  已經是早上六點多。


  白賢正在和那人說話,顧紜下樓了。


  他給同伴使了個眼色,讓他悄無聲息先退。


  他藉助一家店鋪的攤子,假裝買油餅,不動聲色瞥顧紜。


  顧紜攔了一輛黃包車。


  她和車夫說了些什麼,車夫就放下了車子,跟著她上樓了。


  白賢一邊啃油餅,一邊緩緩靠近。


  片刻之後,車夫搬了一個很大的藤皮箱下樓。


  白賢吃了一驚,慌忙丟了油餅,上前一把拉住快要離開的黃包車。


  他一看就很不好惹,黃包車夫認識這種人,慌慌看了眼他:「大爺,您這是……」


  車夫快四十了,靠拉黃包車養家糊口,最怕這些地痞流氓。


  白賢不看他,只看向了顧紜:「顧小姐,您要去哪裡?」


  顧紜略微縮了下肩膀,有點忌憚他。


  他人高馬大往那一戳,好像能一隻手捏死顧紜。


  顧紜沒想過和洪門的流氓起衝突,只想息事寧人,且這人跟蹤了她三個月,並沒有什麼僭越,她就如實道:「我要搬回以前的房子,這裡不是我的。」


  白賢想了想,沒說什麼。


  他猶豫了幾秒鐘,鬆開了手。


  他一路跟著小跑,到了顧紜新家的弄堂。


  顧紜又搬回來了。


  她原本只是想跟房東太太商量,讓她搬回來住,不成想房東太太卻道:「要打仗了,我們打算回鄉下祖宅去。你要回來的話,幫我收收房租可好?」


  房東太太很信任顧紜,又知道她念過書,有些禮義廉恥,不會貪圖她一點房租。


  「那好,我替您看著。哪怕我要走了,也會找人替您照顧,您放心吧。」顧紜道。


  於是她連夜簡單收拾了一通,搬回了這個破舊的弄堂。


  車夫幫她把行李拿進去,白賢就站在門口看著,好像要把這屋子都打量一遍。


  搬好了,顧紜又乘坐黃包車去了報社,行李等晚上下班再收拾。


  白賢又跟著去了。


  車夫拿了錢,非常快速跑了,生怕沾染了晦氣。


  顧紜若無其事。


  等她下班的時候,白賢又在不遠處。


  顧紜看了眼他,沒什麼反應。


  她晚上是在房東家吃了飯。


  房東太太把其他幾戶的備用鑰匙給她,又告訴她,每個月哪一戶哪一日要交房租,交多少等等。


  顧紜拿了個小紙筆,在旁邊一一記下了。


  「顧小姐做事細緻。」房東太太誇她,「那我就全託付給你了。」


  第二天,房東全家就回浙江的鄉下去了,躲避兵災。


  顧紜除了要上班,就是幫房東看房子。


  炮火聲越來越近,能逃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多半是賤命不值錢,逃和留一個結果,就沒挪窩。


  顧紜也屬於這樣的賤命。


  她很任命,並不驚慌,默默過她的日子。只是冬天下雨,屋子裡潮潮的,陰冷潮濕,讓得過且過的生活也上了一層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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