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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0章 心軟

  沒人覺得簡單。


  顧輕舟一開始的感受是對的:糾纏著他們的影子,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他們的戾氣很重,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把所有人一口吞下。


  大家沉默吃了早飯。


  裴誠和司瓊枝去醫院上班。


  路上,裴誠對司瓊枝道:「我跟家裡人說了,讓他們勸勸小七。大家都知道小七曾經找你說理,你派副官推開了他,你們之前並無隱情。」


  司瓊枝並未鬆口氣。


  她發出短促的嘆息。


  「好複雜。」她道,「阿誠,我有點後悔了。我應該堅持初衷的,不和你們家結親。拒絕了又接受,總感覺有點.……」


  她這是內心真實感受。


  在裴誠面前,她已經能誠實表達自己的情緒。


  也許,她下意識覺得,他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什麼話都可以告訴他。


  她話未說完,裴誠用力踩了剎車,把車子停住了。


  司瓊枝微愣。


  裴誠轉過身,毫不猶豫的攬過她,親吻了她。


  他的吻炙熱,半晌也不肯鬆開半分。


  「.……還後悔嗎?」待司瓊枝幾乎要窒息時,裴誠這才放過了她,卻又把唇湊在她的耳後,呼吸噴在她的頸側,悄聲問她。


  司瓊枝:「.……」


  她一生做過很多錯事,有些慘不忍睹,不敢回首。


  可選擇裴誠,是她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她從未真心後悔,只是隨口的抱怨,完全不走心的。


  「如果後悔,再試試好嗎?」裴誠的唇,滑過了她的下頜,輕輕點點。


  司瓊枝不由往旁邊躲,道:「不後悔!」


  這話,擲地有聲,沒有半分勉強,說得那般篤定。


  裴誠的唇角微翹,重新發動了汽車。


  司瓊枝整了整自己的頭髮,無聲笑了。


  此生有他,慶幸都來不及,哪裡會後悔?

  車子到了醫院,他們卻在大門口,遇到了裴讞。


  裴讞站在大門口的樹下,路過的醫生或者患者,大多不認識他,畢竟他才來幾天。


  也沒人在意他。


  他無所事事的,不知在等誰。


  司瓊枝就道:「我先下去了,你跟他談談吧。」


  裴誠停了汽車,推開車門時,裴讞走了過來。


  「大哥,司小姐.……」他聲音很低,有氣無力的,「我想跟司小姐單獨說句話,行嗎大哥?」


  他以前要麼叫她司同學,要麼直接叫她司瓊枝。


  倒從未像此刻這樣,恭恭敬敬叫她司小姐。


  裴誠就看向司瓊枝,徵求她的意見。


  司瓊枝道:「行的。」


  她看了眼手錶,現在離上班還有四十多分鐘,她就道:「前面對街的咖啡店供應早點,咱們去坐坐。」


  裴誠問:「我也去吧?」


  司瓊枝道:「不用了。裴師兄說了要跟我單獨談,你先去上班吧。」


  裴誠又看了眼裴讞。


  裴讞挪開了目光,不知是羞愧還是尷尬,他無法和裴誠對視。


  裴誠並不擔心什麼,他只是怕司瓊枝為難。見司瓊枝下了決心,裴誠就道:「上班別遲到。」


  他就先進去了。


  司瓊枝和裴讞到了咖啡店,見整個小店零零散散沒多少客人,他們就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兩杯咖啡和一點早點。


  當然,誰也沒心思吃。


  裴讞不開口,司瓊枝也沉默。


  待咖啡上來,她默默攪動面前的咖啡,香氣四溢,很勾人食慾。


  「.……瓊枝,我以前說過你一些壞話,那時候我自以為刻薄是風趣,也以為能引起你的反駁,讓你留意到我。」裴讞不看她,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咖啡上,看著灑在上面的巧克力粉一點點被泡沫吞噬。


  他的手,緊緊捧著咖啡杯,感受餘溫把掌心哄熱。


  司瓊枝一時無語。


  「我很小的時候,親戚從國外帶了一輛自行車回來,送給了二哥。我很羨慕,非要跟二哥搶。


  為此,我不停歇得哭了兩天,又到處使壞,最終搶到了二哥的車子。可是搶到了手,我才發現自行車很高,我根本騎不了。


  饒是如此,我也要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碰。就是從小這樣一股邪勁,看上了就非要,有些根本沒那麼喜歡。」裴讞又道。


  司瓊枝:「.……」


  她還是不知如何接話。


  裴讞一句句的,表達沒一句是中聽的。


  「我聽說了你和大哥的事,但不願意相信,故意假裝沒聽到,想要找你討個說法,實在很過分。」裴讞繼續道,「我想跟你道歉,瓊枝。」


  司瓊枝這才道:「沒關係。」


  「希望你能原諒我。」他道,「我不會再犯傻。」


  「那就好。」司瓊枝道。


  沒過兩天,司瓊枝就聽裴誠說,裴讞打算回南京的學校去教書了。


  他不想留在新加坡,這裡畢竟不是他的故鄉。


  裴讞的父母同意了。


  從那之後,司瓊枝就再也沒見過裴讞。


  裴家的賬本對了好幾天,終於把零零總總的數目湊上了。


  「跑掉的那個管事,就是模仿我筆跡的,現在找到了嗎?」司瓊枝問。


  「他是早有準備,而且肯定有人接應他。家裡去報了案,警察局很忙,最近好像有個入室搶劫還殺人的案子,家屬天天在護衛司署鬧騰。」裴誠道。


  司瓊枝又問:「那不回南京去查查嗎?」


  裴誠說:「當初他到我家裡做工,招他來的那個管事,幾年前就去世了。」


  說到這裡,裴誠也很無奈。


  司瓊枝就伸手,抱了抱他的胳膊:「人家處心積慮,自然是處處周到。沒查到就沒查到,以後我們小心點,怕誰?我大哥大嫂都在呢,誰來揍誰。」


  裴誠:「.……」


  司瓊枝這個語氣,簡直像個小孩子,在外頭打架打輸了,抬出自己的兄長或者父母。


  他滿心的鬱結全部消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瓊枝道:「笑什麼?」


  裴誠把眼鏡拿下來擦了擦,擦掉笑出來的眼淚:「笑咱們有靠山。」


  司瓊枝道:「真的,咱們的靠山很硬,有啥可笑的?」


  裴誠再次忍俊不禁。


  此事就算是過去了。


  遠在碼頭,有個黑影矗立在暗處,他身後是海浪起伏,對面是一個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人。


  「我真的錯了!我以後會努力的,求您饒命,您還用得著我!」被捆綁的人跪地求饒。


  四下空曠,無人聽到他的聲音。


  「我不是心軟,真的,我不是.……」他極力辯解,然後說到最後,自己就哭了。


  他是心軟了。裴七少爺只是個孩子,進出總是孫叔長、孫叔短,眼瞧著他從懵懂幼童長到如今的年紀,還學了一肚子的學問,說要消除病痛,做個醫術高超的醫生,誰能無動於衷對他下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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