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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5章 決定

  盛夏時節,哪怕是入了夜,處處都炙熱。


  大地的餘溫,依舊烤人。


  顧輕舟的鬢角,已經被汗水打濕了,頭髮被她順到了左邊。


  她和司行霈坐在一家放了冰的冰淇淋店鋪里,她用銀勺挖冰淇淋吃:「到了夏天,我就羨慕你們短頭髮的。」


  「不是說了不剪嗎?」司行霈笑道,然後挖了一大勺,一口吞了。


  顧輕舟道:「你慢點吃,一會兒胃難受。」


  「我哪怕吃shi,胃也不難受。」司行霈無所謂道。


  顧輕舟:「.……」


  她看著自己碗里的芒果冰淇淋,頓時就吃不下去了。


  且想一棍子打死司行霈。


  「怎麼了?」司行霈恍若不覺,「不想吃就不吃。這種冰,誰知道是冰窖里藏的,還是硝石制的。」


  很久之前,大族就有盛夏建冰窖的習慣。


  有種硝石,只要遇水就會降溫,最終成冰。


  然而,硝石本身又有害。


  司行霈是不主張盛夏吃冰的,總感覺一年四季都應該順應節氣,盛夏就多喝熱水,冬天可以嘗嘗冰塊。


  不過,顧輕舟偶然也會像個饞嘴的小丫頭。


  在自己妻子面前,司行霈所有的主見都會毫無底線的退讓,退到難以想象的底下去。


  「我是被噁心到了。」顧輕舟無奈道。


  司行霈不以為意:「你也不是頭一次被我噁心,難道還沒有習慣?」


  顧輕舟:「.……」


  什麼樣的人才可以如此不要臉呢?顧輕舟此生能擺平此人,將他收為己有,想來她真是很有能耐的。


  她放下了小碗,又喝了半杯酸梅湯,渾身才稍有涼意。


  她身上涼爽了,人也精神了點。


  「餓了,吃點東西吧?」司行霈又道,「面對有個飯店。」


  顧輕舟道:「吃飯可以,飯桌上不許再胡說八道。」


  司行霈道:「一切都聽太太的。」


  他們吃了飯,時間就到了晚上九點半,空氣里的炎熱終於偃旗息鼓,走在路上,能感受到一縷微淡的涼意。


  副官的汽車,是從北平開過來的。他們先吃了飯,已經在門口等著。


  顧輕舟和司行霈上了汽車。


  「還去醫院嗎?」副官問。


  「去碼頭。」顧輕舟道。


  天津的碼頭不少,不過連夜出海去歐洲的,卻只有一處。


  顧輕舟說了碼頭的地址。


  副官驅車而出。


  顧輕舟沒有說話,手裡一直摩挲著這塊玉佩。


  她拿在手裡掂量了,發現就分量沒什麼異常。


  「如果她在玉佩里藏了東西,那開關在哪裡?如果她沒有藏,我直接打破了,是不是就等於把遺物毀了?」顧輕舟拿不定主意。


  哪怕是最後一面,她也沒看出平野夫人對她是善意還是惡意。


  「西藥如今還沒有能治療肺癆的。」司行霈對顧輕舟道,「看她的樣子,大概是沒機會了吧?」


  「嗯。」顧輕舟道。


  她這話聽上去有點冷酷。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對於絕症,神醫又不是神仙。


  如果平野夫人配合,顧輕舟可以盡全力救她。


  從目前的情況下,她是不願意的。


  車子在海堤停下,顧輕舟和司行霈下了車,兩個人沿著海堤,往碼頭走去。


  雖然是盛夏,海風卻依舊粘濕寒涼,司行霈和顧輕舟都是薄薄的衣裳,故而他折身回去,把顧輕舟放在車裡的披肩拿了過來。


  距離碼頭還有五十米左右,顧輕舟停住了腳步。


  旁邊有個石檯子,司行霈隨便抹了上面的泥沙,就讓顧輕舟坐在上面。


  他站在旁邊,默默抽出一根煙點燃了。


  黑暗中,煙火泯滅間,依稀能看到他的臉。


  郵輪停靠在,不遠處的碼頭,熙熙攘攘。


  趕這趟船的人,以及送行的人,深夜的碼頭弄得喧鬧如集市。


  顧輕舟和司行霈一直看著。


  直到四個人走進他們的視線。


  兩個男人,拎著行李。行李沉重、繁多,似乎是搬家;一個年輕的女人,帶著口罩,攙扶著另一個戴口罩的女人。


  那女人看不清楚面容,但她的腰無法直立,儼然是上了年紀的。


  「她病成這樣,會傳染給一船的人。」司行霈突然在黑暗中開了口,「她一直挺缺德的,到死也不改。」


  顧輕舟聽到了平野夫人的那席話,猜測她可能會想要遠遠的離開。


  當時,顧輕舟也不知她話里的真假。


  聽她的意思,如果她治好了病,以後她不管走到哪裡,仍是避不開保皇黨,總會有人不死心。


  哪怕她想要放棄,其他人也不容許。


  而且,此事也會牽連顧輕舟,讓顧輕舟難以安寧。


  顧輕舟原先的預想,除掉保皇黨,包括殺死平野夫人的。


  平野夫人懂得,只是相處下來,哪怕沒有感情,也不可能忽略血脈親情。蔡長亭的犧牲,讓顧輕舟對保皇黨的恨意消除了。


  她想要拯救平野夫人。


  而平野夫人,此生如果能留下什麼,大概就是顧輕舟這條血脈了。


  她不想親手毀了顧輕舟,以及她以後的生活。


  於是,她有了自己的主見。


  顧輕舟還以為,那一刻是自己胡亂的猜測,不成想是真的。


  司行霈把煙頭踩滅了,看著遠方的碼頭:「如果她真的乖乖上船,那麼芳菲的事,我就不問了。」


  芳菲是他殺還是自殺,司行霈也很想確定。


  可芳菲殺了司慕,這是板上釘釘的。


  他殺或者自殺,都只是芳菲罪孽的報應,司行霈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顧輕舟告訴司行霈,平野夫人也許想要一個解脫的辦法:讓保皇黨的人以為,她是去了歐洲,而真正的她,是因病去世了。


  她可以死,但不能被人找到屍體,否則顧輕舟就是她的替代品。


  她消失無蹤了,沒人能找到她,她自己也不用東躲西藏,死亡是她的解脫。


  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我應該去阻攔她嗎?」顧輕舟問司行霈。


  司行霈道:「你能治好她嗎?」


  「有三成的希望。」


  「就算這三成成功了,你後半輩子能把她當母親,孝順她、贍養她嗎?」司行霈又問。


  顧輕舟沉默。


  原來,治好了,不代表問題解決了。


  在顧輕舟和司行霈的注視之下,平野夫人上了郵輪。


  護送她的人,有兩個男人很快就下船了,並沒有隨行。他們下船時,一人手裡拎了一個小皮箱,那是平野夫人給他們的遣散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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