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差一點,就撞上了
譚菲自我癒合的能力太強,彷彿什麼都不能將她打倒,在失去「家人」這種時候還能抽身事外,詢問著譚璇工作上的事情。
譚璇睜開眼,看向譚菲,想起黎肖峰的后兩套造型,FEI家的那套也算有特色。
她出聲回應:「挺好的,一切順利,感覺FEI家在這次雜誌之後可以再上新高度。恭喜六姐了。」
聽了譚璇的話,譚菲有點喜出望外似的,可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無波:「那太好了。這麼長時間的辛苦也沒白辛苦,懷著孕還要忙工作,我是不是特敬業?我自己都想給自己頒個獎。」
說著,譚菲對陸翊道:「陸翊,先把我在工作室放下吧,我要回去開個會。這一天到晚的,都不肯讓我休息休息。」
譚菲的工作室位置在哪,譚璇是知道的,的確是順路,可譚璇不想尷尬,直起身道:「要不我自己打車吧,你們倆該忙什麼忙什麼。」
「沒事,你跟我們客氣什麼?剛下飛機,還是讓你姐夫送你吧。」譚菲笑,一點不跟譚璇生分,說話的語氣特別自然。
到譚菲工作室時,陸翊送譚菲進去,譚璇呆在車內沒下去,遠遠地看著車外的他們越走越遠。記憶里的陸翊似乎都開始慢慢變淡,被無數個推著輪椅漸行漸遠的背影取代。
譚璇沒有拍下他們,但攝影師的眼睛是最好的相機,眼前這種影像再也抹不去了——深秋,枯黃的樹葉落了一地,遠處的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麼,譚菲仰頭沖陸翊笑了笑,雖然看不清陸翊的表情,但那場景也可算是溫馨和諧。
譚璇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她承認了,他們只是一對平凡的夫妻,他們真心相愛,她和陸翊沒有緣分。五年相伴不能修成正果,這都是命。現在的所有現狀,她都能安然接受,因為她也有另一個人了,她也和另一個人成為一對平凡的夫妻。
譚璇摸出手機,給江彥丞發去消息,簡簡單單幾個字:「老公,錦城今天天陰,我很想你。」
然而,在有聲的車外,沖陸翊溫柔淺笑的譚菲,淡淡說道:「剛剛我在想,我們三個人在車上,不,我們四個人,還有一個你的孩子。假如不小心出了車禍,你是會先救你的妻子和孩子,還是會先救小七呢?陸翊,這個問題算不算是送命題?」
任何人,聽到譚菲的這種問題,肯定都會毛骨悚然,陸翊下意識地緊緊扣住了譚菲的肩膀:「你到底想怎麼樣?!」
譚菲的眉頭皺著,朝車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能怎麼樣?我的丈夫不愛我,不愛孩子,他心裡住著一段不倫之戀啊,我想看看他會愛別人到什麼地步,到底怎樣才肯安心地做好他的本分?」
「我有什麼本分?你想要的都給你了!」陸翊的面孔有點扭曲,帶著讓譚菲興奮的痛苦。
譚菲忽然拍了拍手,像個乖巧的小女孩:「你聽話就好。我也不是不給你跟小七見面的機會,你看,我也留給你們單獨見面的機會了呀,對不對?我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所以,你要聽話。」
陸翊盯著她,眉間的痛楚顯而易見。
譚菲笑了一聲:「你走吧,別讓小七等急了,我自己可以的。」
譚菲說完,推著輪椅走了。
陸翊站在原地,一直到譚菲進了工作室的大門,回頭朝他揮了揮手,他都沒動。
秋風掃落葉,吹得他像是街邊近乎赤-裸的懸鈴木。
陸翊的喉頭哽了一下,這才轉過身,堅決地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抱歉,久等了。」陸翊坐上駕駛座,關了車門,對車裡唯一的另一個人說,說話時車已啟動。
車剛開出去,譚璇忽然從車後座伸出手,下意識地按住陸翊的肩膀:「你……你安全帶還沒系呢!」
伸手之後,又馬上收回手,譚璇重新坐了回去。
陸翊努力鎮定地把安全帶繫上,從後視鏡里看她,他的年年啊,要是坐在他身邊就好了,五年的親密,他跟她本來就是最熟悉的戀人,陸歲歲怎麼會不疼譚年年呢?
想到譚菲的話,想起「車禍」這樣恐怖的詞,他只敢親自把她送回去,不敢讓她坐別人的車。可他自己卻忘了系安全帶。
他的情緒已經亂了。
譚菲是想折磨他,她的一切言行舉止都在折磨他,他想代人受過,他已瀕臨崩潰。
車內太安靜,連音樂聲也無,陸翊忽然打破沉寂,開口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
譚璇抬起頭,面對陸翊這一聲平靜而隨意的問話,她也沒有歇斯底里,連情緒起伏也沒有:「目前還沒想好,不太著急,現在的狀態挺好的。」
陸翊扯了扯唇,笑得比哭還難看,唇角近乎抽搐:「那就好。」
「嗯。」譚璇點點頭,靜默了一會兒,她又開口了:「陸師兄,假如我和他真的辦婚禮,還是希望你不要來。你知道一個女人對婚禮的憧憬是不變的,就算換了新郎,還是會有一些習慣改不了,比如說現場的布置、婚禮的風格,到時候你要是去了,我會有種穿越的感覺,萬一失態……」
說到這,譚璇捂著頭笑了:「完了,我怎麼忘了,我搗亂過你的婚禮,你不會是要報復我,打算也來一次吧?求放過啊。」
譚璇說話的聲音太平常,這是個尋常的玩笑而已,可陸翊開車的手卻在抖,他擠出笑:「……好。」
一聲「好」,和從前那麼多年一樣,差點把譚璇的眼淚都逼下來了,她逼迫自己忍住情緒,還在開玩笑:「是不是除了跟我結婚、跟我共度餘生,其餘我說什麼,你還是會回答『好』?陸師兄,你真應該更壞一點,像偶像劇里忽然翻臉不認人的渣男一樣,讓女主角覺得之前那麼多年都餵了狗,你說你為啥不是那樣的人呢?」
陸翊的目光直視著前方的路,工作日的上午,已經過了堵車的高峰期,一路暢通無阻。他笑笑,帶著苦:「我不是嗎?」
「……」譚璇答不上來了,渣男一般都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而陸翊顯然有,光是這一點,她的那段失敗的戀情更顯得各種不是滋味。
車內重新歸於沉寂,譚璇沒了繼續說話的意思,正在這時,江彥丞來電話了,譚璇沒看陸翊,直接縮在車窗邊接通了:「喂?你到酒店了?」
江彥丞在電話里笑著說:「寶寶,HK今天天氣晴,老公特別想你。」
顯然,他已經收到了她的簡訊。
聽到江彥丞略帶沙啞的聲音,譚璇一瞬間笑開,連前排是誰在開車都忘了,埋怨道:「感冒還沒好嗎?我聽你聲音還是不對勁,你在飛機上有沒有著涼?你記得……哎唷!」
「哧——」一聲,陸翊忽然緊急踩了剎車,譚璇的頭猝不及防撞上了駕駛座的靠背。
前面一輛車的司機探出頭,對著陸翊大罵:「紅燈看不見?你丫是不是瞎了!瞎了趁早滾回窩裡呆著,別特么出來嚇人!」
差一點點,兩車就擦上了。
「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兒?」陸翊沒理會那毫不客氣的罵聲,先問的是譚璇。
譚璇捂著額頭,剛才緊急剎車,她撞了個措手不及,沒反應過來叫了一聲,陸翊開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穩重?
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陸翊怎麼樣,是電話里江彥丞語氣變了:「怎麼了?譚璇你在哪兒呢?你開車敢打電話?嗯?」
江彥丞調子一揚,譚璇都能想象得出來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忙安撫:「沒有,沒有,我沒開車,也沒出事兒,就……就……」
她看了陸翊一眼,垂下眼睛撒謊:「我在計程車上呢,師傅不太認路,差點跟前面車擦了一下。真沒事兒,你別擔心啊,要有事兒,我肯定罵人了,我是那種說謊的人嗎?」
「一聲交代也沒,就這麼裝孫子縮著呢?我說你丫趁早吊銷駕照別開車了!別拿別人的命不當命!別拉我,讓我罵死這王八犢子!X你大爺的!」
那司機沒等到陸翊的道歉,還在罵罵咧咧,任同伴怎麼勸都沒用。
然而,陸翊彷彿真的聾了,耳邊雖然嘈雜,卻又聽不到任何聲音,譚年年在後座安撫著電話里的那個人,不惜說著蹩腳的謊話。
為了不讓那個人擔心,她太懂事了,一直說沒事。
「不用開視頻了吧?哎呀,我才下飛機,有點頭暈,一直沒睡好,我要回家睡覺去了,你放心好嗎?回家跟你視頻……」譚璇哄了半天,江彥丞才相信她真沒事兒。
掛了電話,那司機還在罵,越罵越難聽,譚璇剛開始忙著打電話沒在意,現在就覺得刺耳了。
出車禍這種事誰都不想,既然誰都沒事兒,何必這麼得理不饒人?從陸翊,罵到他祖宗十八代。陸翊一聲不吭,任他罵。
譚璇火了,搖下車窗,沖那司機喊道:「大哥,對不起,開車誰都有不小心的時候,你要碰著哪兒了,我帶您上醫院,你車撞壞哪兒了,我賠您損失。你丫要是舌頭欠抽,嘴也爛了,勸您趁早治一治!你特么八百年沒罵過人了吧?挺來勁兒啊!你再罵一句試試!」
譚璇一向脾氣不太好,但道理還是講的,有錯就認,該怎麼樣怎麼樣,一張口把那司機罵得想下車揍她:「嗨,你這小丫頭片子,老子……」
「嘟嘟嘟——」
綠燈了,後面有車按了喇叭。
隔壁車道,與那司機並排的一輛車副駕上那位也受不了了:「我說兄弟,至於嗎?人也沒怎麼著你,說了有事兒都負責,歉也道了,大家各退一步就完了,你在那罵罵咧咧的。得虧人家脾氣不錯,換我我早抽你了。」
「綠燈了,你丫走不走啊!沒罵過癮是吧,你下來,我陪你罵到爽!」譚璇頭還探在車窗外。
「真特么晦氣!」那司機也是欺軟怕硬的角色,見陸翊一言不發神情憂愁,以為他是害怕了不敢說話,才非得罵個過癮討個說法。
現在見後座的譚璇一臉不怕事兒的樣兒,根本就是豁出去了,司機又秒慫了——可不是?沒碰到車,沒磕到人,他道理不全占,罵也沒底氣,那司機忽然一踩油門,直接把車拐了個彎兒,開走了。
短短一分半鐘,經歷了一場有驚無險的交通故障。
譚璇又坐了回去,陸翊也重新啟動了車,譚璇看了陸翊一眼,沒苛責他開車的不小心,也沒去詬病他在遇到剛才那辱罵時的隱忍態度。
她不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妻子,無權干涉他的所有言行舉止。
相對的,她也沒什麼顧忌,不會再刻意地掩藏自己火爆的性格,她不會再害怕陸翊因她的粗鄙而看不上她。她就這樣。
「謝謝。」陸翊忽然說了兩個字。
譚璇有點意外,但也接受了:「不客氣。感謝你送我回去才對。」
車內靜默了一下,譚璇又說:「你跟我六姐性格都太溫和了,以後遇到這種人,不能不說話,否則他們肯定蹬鼻子上臉。這種人我見多了。」
「好。」陸翊笑了笑。
譚璇聽了他的應答,也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譚璇和江彥丞一起出差,小丟被放在了家附近的寵物店裡寄養,等到了那家寵物店,譚璇讓陸翊停了車:「就到這兒吧,我下了。」
陸翊把車靠邊停,譚璇拖著行李箱下車,徑直走進了那家常去的寵物店。
小丟已經不是陸翊的貓,譚璇沒有必要跟他交代太多,何況,小丟是被陸翊丟棄的貓,早就已經不姓陸。一直到譚璇進去,她也沒回頭看陸翊一眼。
寵物店裡的小姑娘把小丟從籠子里抱出來,上下打量著譚璇,不是那麼確定地問道:「小姐,我記得這隻貓的主人是一位先生吧?我們得確認一下您的信息,也是對寵物負責。你跟那位先生是……」
譚璇聽了這話,才望向那姑娘的五官,要是她沒記錯的話,這姑娘有一回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瞪過她幾眼,那時,她在車上,而江彥丞進店裡接的小丟。
怎麼?找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