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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喂我很想你啊

  寧季維見竇豆神色嚴肅,手中茶杯在茶幾上放下,右腿一伸,恢複了正常的坐姿。


  他欠身接過信封,發現裏麵隻有一張素描紙。


  寧季維微皺著眉頭緩緩展開白紙,卻在看清畫中人的一瞬間,表情驟變。


  旁邊的莫厥看見他這樣子,不由有些驚訝。


  寧季維遇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說他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那就是妥妥的寫實。


  能讓他的情緒這樣起伏,必定是看見了極其意外的東西。


  “怎麽了?”莫厥笑了一聲跟他開玩笑,“難不成竇戈送來了什麽絕世佳作,讓你一見傾心?”


  寧季維看看他,那一眼讓莫厥心裏突地一跳,像是冥冥之中,多了某種感應。


  寧季維緩緩搖了搖頭,將素描畫遞到了他手中。


  “讓我一見傾心不至於,但你,大概很難不動心。”他歎息了一聲道。


  讓他動心?


  莫厥挑了挑眉接過:“你這話說的,想讓我動心那可就難……”


  視線轉移到素描上的同時,他的話也戛然而止。


  嘴角的笑容還在,隻是瞬間僵在了那裏,眼中複雜的情緒一一閃過,最終通通沉寂,隻有濃重的心痛刻在眼中,染紅了眼底。


  極簡單的素描,鉛筆繪製。


  但畫畫的人顯然很了解畫中人,一顰一笑都勾勒地極其傳神。連那人眼中的倨傲都躍然紙上。


  他有多久,沒有看見過她了?


  塔利琳娜。


  ……


  薄薄的一張素描畫,卻像是一紙給莫厥下了定身咒的咒語。


  他許久都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沒有動,連呼吸都極緩極慢。


  似乎是怕稍微大一點的動靜就會驚擾的畫中人,讓她消失不見。


  那幅畫像是在他腦神經上重重敲出了一個重音,被封了一層厚厚水泥的心牆驀然被敲開了裂痕。


  隨後,隱藏至深的感情噴湧而出,填滿了他整個胸腔,讓他連呼吸都幾乎忘記了。


  莫厥怔怔看著手中的素描,任由自己的回憶發生著山崩海嘯般的動蕩,可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


  竇豆張口想叫他,卻見寧季維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多給莫厥一些時間。


  永失吾愛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當初簡海溪生死不明的時候,他無數次抱著找不回她就隨她一起赴黃泉的心念。


  每時每刻都想要毀滅傷害她的一切,包括這個世界。


  莫厥這幾年絕口不提塔利琳娜,可他們都知道,不提不代表遺忘。


  相反,是記得太深。


  半晌後,莫厥突的低笑出聲。


  “嗬,這找死的是誰?”


  他聲音低沉,未見怒意,語氣也並沒有提高,平靜的好似在說今天天氣很不錯似的。


  可這一刻,寧季維和竇豆都仿佛聽見了死神的聲音。


  他們知道,莫厥是真的怒了。


  沒有人,他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在塔利琳娜去世這麽久以後,還要用這種荒謬的方式,來打擾她的安寧。


  犯者,必死。


  “右下角的簽名應該就是畫手本人了吧。”寧季維道。


  莫厥看向右下角,那裏,黑色的痕跡淡淡寫著一串英文字母——“Younkins”。


  “我們已經查過了所有可能和塔利琳娜有交集的人,也問過阿卓他們,都沒有人聽說過這人,或許隻是假名。”竇豆答道。


  “別的不說,但這個叫‘尤金斯’的人是絕對存在的。”寧季維淡聲道,“海溪和知許那邊找到了覃恬的遺物,裏麵也有這個尤金斯留下的記號。”


  竇豆愣了下,倒是沒有想到,除了塔利琳娜,竟然連覃恬都跟這個尤金斯扯上了關係。


  莫厥一直盯著那幅畫,人物後麵是一個國外廣場上常見的許願噴泉,三個頭頂光環的小天使麵向三麵,向前伸出的小手上不斷有流水湧出,他們腳下也是一圈噴湧不斷的小型噴泉水柱。


  周圍零星擺著長椅,遠處有高大的闊葉樹入了畫,寥寥幾筆還畫出了地上的落葉。


  畫畫的人感情都傾瀉在了畫中人的身上,周圍這些建築都是簡單的筆觸,隻能大概看清形狀,卻不細致。


  “這地方是哪兒?”莫厥眯了眯眼,看向竇豆。


  竇豆搖了搖頭:“二哥已經在查了,但這裏麵沒有任何有標致性的建築,相似的地方太多了,隻能一個一個找。”


  “這件事,可以讓翊翊和紗織幫忙。”寧季維想了想說,“正好給孩子們找點事做,省的他們再鼓搗別的貓膩。”


  以簡翊和紗織的能力,絕對可以在這件事上幫上忙。


  莫厥點點頭不多說話。


  ——


  下午,和寧季維,竇豆商量完事情後,莫厥出門上了自己的車,他在車中靜坐了半晌,胸前左邊的口袋裏靜靜躺著那副素描畫。


  他微微抬手伸向口袋,隻是最終卻還是沒有將那副畫再拿出來看。


  他不想,亦不需要,借住其他人的筆墨,來記住她的容顏。


  腳踩油門,莫厥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駛向的卻不是家的方向。


  夕陽西斜,晚霞半掛。


  西方的天際仍然緋紅,東邊卻漸漸泛起藍色。


  莫厥將車子停在遠處,下車步行緩緩走向墓碑。


  他不常來這裏,隻有實在想她的時候,他才會來這裏靜靜坐上半天。


  說不好是陪她,還是想讓她陪著自己。


  墓碑前,那束白玫瑰依然放在那裏,經過一天的風吹日曬,此時已經沒了朝氣。


  莫厥看著它,眼中神色冷冽,如寒泉湧動。


  果然有人來過。


  他抿緊了唇線,冷哼一聲,一腳將那束花兒踢得老遠。


  打著她的旗號造事的人,不配送花給她。


  視線從下至上,最終停留在石碑頂的腳印上。


  看著那囂張無禮的腳印,莫厥的眉頭擰出深深的川字。


  許久,他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心中騰起的怒氣,抬手卷起一邊的衣袖,上前輕輕擦拭幹淨。


  整個過程中,他目光專注地仿佛全世界隻有這麽一個小小的角落,動作輕柔地像怕稍微重一點,就會吵醒底下安睡的人似的。


  “抱歉,讓那些臭蟑螂打擾了你的清淨。”


  他低聲道。


  “我來,看看你。”


  一瞬間,晚風吹過,沙沙的聲音再次響起。


  隻是這次,聽起來卻像是清脆的笑聲,有些溫柔,有些高興。


  喂,我很想你。


  莫厥在心底無聲道。


  在看見她的畫像的那一刻,他才聽見心底喧囂的思念。


  從不敢承認,因為怕承認了,就熬不過那漫長的黑夜與孤寂。


  喂,我很想你啊。


  你聽見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深藍覆蓋天穹,夜幕緩緩降臨這個城市。


  莫厥卻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似的,隻凝望著眼前安靜的墓碑,慢慢地上前,彎腰,擁住。


  冰冷入懷抱,如同那人再也不會回答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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