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留下
簡海溪笑著點頭道:“若竇豆知道,肯定很高興。”
“哼,那也不能讓他知道了去。”竇戈道:“不然那小子容易驕傲。”
說罷,他走到簡海溪麵前道:“行了,你今天已經戴了很長時間耳機,該休息了。”
簡海溪苦笑著點頭道:“也不知道我還有多長時間才能真正恢複聽力和視力。”
“很快的。”竇戈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摘下了簡海溪的耳機。
世界再次歸位安靜,簡海溪心裏一陣空虛,接著又強迫自己習慣這樣的空虛。
隔壁房頂,剛重新飽餐過一頓的莫通正躺在上麵休息,卻不知道何時起就睜開了眼睛。
“唉……”他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道:“如此聰慧,奈何受苦。”
“通叔,通叔?”巧巧的聲音傳來,“通叔你在哪兒啊?你想吃的蓮子羹我給你做好了哦。”
莫通一聽見“蓮子羹”三個字,瞬間一個彈起從房頂跳了下來,輕巧地落在巧巧麵前道:“好閨女,蓮子羹在哪兒?”
巧巧被他嚇了一跳,笑著指了指屋內道:“已經給你放桌上了,當心燙……”
話沒說完,莫通人影再次一閃,就出現在了餐桌旁。
巧巧看著他吃得歡快,不由道:“通叔您慢慢吃,我去看看莫大哥。”
“唔……等等。”莫通擺擺手道:“丫頭,勞煩你去幫我收拾個窩出來。”
“啊?”巧巧愣了下,疑惑問道:“通叔您要住下來嗎?”
莫通冷哼一聲,抬頭瞪著巧巧道:“你個小丫頭怎麽也沒禮貌起來了?我老人家這麽大年紀了,天兒又馬上要暗了,我不住這裏,難道睡山溝溝裏去啊?”
“哦,是我不好,我這就去準備。”
巧巧被訓得有些羞赧,忙應了下來前去準備。
出門後,巧巧本想去跟簡海溪和竇戈說一聲莫通的事情,路上遇到竇豆就先跟他講了。
竇豆聽完,眼珠子一轉笑著對巧巧道:“巧姐,這事兒不用專門給小姐和我哥匯報,你去收拾就行了。”
“不匯報可以嗎?”巧巧有些猶豫,她不懂其他大事,所以隻能盡力做到不出任何錯誤。
竇豆朝她眨眨眼揶揄道:“放心,我去說。你趕緊去準備房間,然後你就去看莫厥哥吧,別在這裏耽誤時間了哈。”
巧巧臉色微紅,看了眼竇豆道:“你說什麽呢?我……我不理你了。”
說罷,巧巧羞得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
竇豆看著巧巧離開的樣子,先是失笑,後又歎了口氣。
巧巧對莫厥的心思他們這些人全都看得出來,可隻怕這段感情……
幫莫通收拾好床鋪之後,巧巧才去了米凱處。
米凱已經幫莫厥處理好了傷口,此刻正在準備簡海溪的新藥。
見巧巧進來,米凱看了眼莫厥,起身道:“巧巧,正好你來了,你先幫我照看著點,我出去一下。”
“哎,好的。”巧巧點頭應下。
米凱出門後,還順手關了門。
莫厥無語地勾了下唇暗罵道:“怎麽這會兒一個個的都這麽有眼色?損友!”
“莫大哥……”巧巧有些無措地站在床邊,低聲道:“莫大哥你要是不想見著我,我……我可以先離開……”
“沒有的事。”莫厥知道巧巧心思敏感,隻抬手指指床邊的椅子道:“坐吧,沒不想見你,隻是不喜歡這種刻意被人製造的機會。”
巧巧微微怔了下,聽話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莫厥見她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麽樣子,笑了下問道:“最近怎麽樣?他們沒人欺負你吧?”
“沒有。”巧巧搖搖頭,抬頭看了眼莫厥,遲疑著問出口道:“莫大哥你……你還好嗎?”
“嗯,挺好的。”莫厥答得毫不猶豫。
巧巧聽到了一個本應該讓她放心的答案,可她卻輕鬆不起來。
是誰說過,越快的答案,越不走心。
以前莫厥麵對她的問題,總會認真的回答,可現在,巧巧卻仿佛看到莫厥用微笑將自己的心上了鎖一樣。
原本還有許多的話,可在這樣疏離的莫厥麵前,巧巧卻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了。
莫厥也不提自己的事,隻挑著可有可無的話說。
“那老頭呢?”
“通叔嗎?”巧巧答道:“他讓我幫他收拾了房間,今晚住下。”
莫厥有些驚訝,不由問道:“他主動讓你幫他收拾的房間?”
“對呀。”巧巧點頭,不知道莫厥為何如此驚訝。
莫厥摸著下巴思索道:“這老頭又在搞什麽鬼?”
明明已經打算避世的他,這一次會回來已經是夠讓人意外了,現在竟然還決定留下來。
莫厥知道以簡海溪和竇戈的性子,是絕不可能強留莫通的。
也沒有人能留得住他,所以這隻能是莫通自己的決定。
“莫大哥你在想什麽?”巧巧好奇問道。
“我在想那老頭為什麽會留下。”莫厥哼道:“他可不是那種願意和別人牽扯過多的人。”
“通叔說天色晚了,他年紀大了下山不方便。”巧巧乖乖地將莫通的原話說給莫厥聽。
聞言莫厥笑出了聲道:“巧巧,他這說這話你也信?別說天黑下個山了,就是過個海對他來說都沒問題。”
“啊?那……”巧巧皺眉想了想道:“可能通叔是擔心莫大哥你的傷勢呢?”
“切。”莫厥撇嘴道:“那就更沒可能了,以前我身上不知道多少傷都是拜他所賜呢。”
巧巧愣了,怎麽感覺這對師徒的關係好像也不是很好啊。
因為莫厥的疏離,巧巧並沒有待很久,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她前腳剛後,後腳“有事外出”的米凱就走了進來。
米凱瞅了一眼莫厥問道:“我怎麽看小丫頭神情那麽低落的樣子?你又傷人家心了?”
“現在傷心總好過日後絕望的好。”莫厥淡淡道。
米凱微怔,繼而嗤笑道:“怎麽我覺得你這一趟回來,整個人好像紅塵曆險後皈依佛門了一樣?難不成為了一個塔利琳娜,你以後一輩子就全吃素了?”
莫厥不語,米凱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因為我今天告訴了你,他們並未對你身上的傷口做手腳,反而在盡心盡力的治療你之後,你心裏才覺得不是滋味的對吧?”
莫厥閉上眼睛道:“我情願她對我不好。”
“她對你好嗎?”米凱翻了個白眼,哼道:“我說莫厥,你清醒一點,你這邏輯就是錯的。她沒有殺你就叫對你好啊?你可別忘了你身上的傷全是她造成的。難道把你虐待成這樣也叫對你好?把你捆在房間裏也叫對你好?”
“但她本可以殺我。”莫厥睜眼看著米凱,神情中帶著痛苦之色道:“她應該殺我,她明知道如果我逃了,以後我定會去殺她的。”
“那……”米凱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開解莫厥了,他覺得莫厥將自己陷在了一種深沉的情緒中,旁人輕易無法拉他出來。
想了半天,米凱隻說道:“就算她沒殺你是手下留了情,但你也不欠她的,如今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
“不,我欠她的。”莫厥苦笑道:“我當然欠她的,米凱,我給了她希望。”
米凱驟然一震。
莫厥望著窗口,想到這兩日來塔利琳娜對他釋放出的妥協和善意,心都痛得滴血。
“米凱,我想你明白,和身體上的傷痛比起來,摧毀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才是對她最大的打擊。尤其是對於塔利琳娜那樣的人來說。”莫厥在笑,可米凱卻清晰地看見他眼角泛紅。
“她一生都活在荒涼和寒冷中,是我仗著她對我有情,給了她希望,卻又在短暫的希望之後親手摧毀了。”
這一次,米凱沒能再說什麽。
或許別人尚不能理解,可他是醫生,太清楚一個人的內心信念和精神世界若是摧毀,那毀滅會有多大。
好一會兒,米凱才長歎一聲道:“別想這麽多了,你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養傷。等到……等到事情結束,那時,你再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該做的事……是補償,還是償命?
亦或者是去取塔利琳娜的命?
米凱沒有說,大概是連他自己也不敢想那答案是什麽。
……
在莫厥被莫通帶走之後,塔利琳娜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一直沒有出來,齊耳上去送了晚飯,卻也隻敢放在門口,不敢進去。
床板被塔利琳娜給扔了下去,此刻她躺在地麵上,許多事情從她腦海中一一閃過。
從幼年時受到欺淩,到活著回來把那些人全都踩在腳下,從養了紗織在身邊,到她開始不經意間真的把自己當做了一個母親。
從遇見莫厥到體會到萬箭穿心之痛……
最後,畫麵定格在莫厥臨走前的那個眼神上。
就好像齊耳說的,他愛她,可也僅僅是愛她而已,他不會為她背棄什麽,不會為她改變什麽,甚至不會舍得給他們倆一個可以在一起的機會。
“嗬……這樣的愛,我要來做什麽?”塔利琳娜臉上勾起薄涼的笑容,然後緩緩拿起旁邊的手機,撥通了莫升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