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肮髒
察覺到寧季維的沉默,簡海溪疑惑的問道:“季維,你怎麽了?”
“海溪……”寧季維輕聲問道:“你真的不怨我嗎?如果不是我把蕊蕊帶回來,她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甚至如果不是我,你和孩子們都不會陷入危險……”
“寧季維。”簡海溪打斷他的話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啊?我都沒怪你你自己自責個什麽勁兒?”
“我隻是……害怕了。”寧季維伸手按著自己的眼皮道:“海溪,我害怕我的能力不足以保護你們。”
他的話讓簡海溪愣在了那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她還是頭一次聽寧季維說“怕”這個字。
那個永遠自信驕傲的寧季維,竟然跟她說了“害怕”這個詞。
簡海溪突然很心疼這個男人,她不會在這個時候責怪他的懦弱,因為她知道,寧季維是因為孩子們接二連三的出事才會變得這麽脆弱。
“季維。”簡海溪輕柔的道:“我好希望我現在可以在你身邊,這樣,我就可以擁抱你,告訴你不用害怕。我們一直努力的,追求的並不是一個幸福圓滿的結局,而是一個無憾的人生。生死無常,隻要我們盡力了,那麽最後就算降臨的是最壞的結局,我們也有勇氣去承受。所以不要害怕,你不是一個人,我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會和你一起麵對。”
聽著簡海溪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寧季維的煩躁像是被洗滌般一一淨化,他輕聲問道:“海溪,你在那邊還好嗎?”
“我很好,你什麽都不用擔心。”簡海溪道。
原本她還想將羅家的事情告訴寧季維,但此刻她卻不想再說這些事讓他煩惱了。
“季維,三天後,你會帶著蕊蕊過來吧?”簡海溪道:“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聽她提到這件事,寧季維沉默了下道:“海溪,對不起,我不能過去和你們團聚了。”
“為什麽?”簡海溪疑惑的問道:“是又出什麽事了嗎?”
“不,沒有出事。”寧季維道:“隻是我答應了嶽峰,明天就要跟他回莫家了。”
“回莫家?”簡海溪徹底愣住,“怎麽這麽突然?”
寧季維抿了抿唇道:“對不起海溪,這件事我一直沒想好怎麽跟你說,原本是打算帶著蕊蕊去找你的時候告訴你的,但現在來不及了。莫家形勢複雜,晚一天都有可能瞬息萬變,想要占有主動權,我隻能盡快過去。”
“可是那裏那麽危險……”簡海溪擔憂道:“我們現在都避之唯恐不及,你主動送上門去,他們豈不是更有機會對你下手了?”
寧季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海溪,我們沒有別的路可選。”
簡海溪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寧季維道:“海溪,我答應你,我一定會保全自己,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我知道。”簡海溪歎息道:“可是季維,讓我這樣眼睜睜的看你闖入虎穴去拚命,我做不到。”
寧季維心中既暖又痛,兩人都沉默了許久,一個不知道怎麽安慰,一個不知道怎麽勸阻。
良久,簡海溪終是歎道:“好吧,我理解你的選擇,也支持你的決定,但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寧季維問道。
“你一定要活著回來。”簡海溪道:“不管你是傷是殘,都一定要活著回來見我,否則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
聽著簡海溪的話,寧季維喉嚨微熱,哽咽道:“好,我答應你。”
……
掛了電話,簡海溪吸了吸鼻子,伸手將眼角的淚水擦掉,剛想離開陽台,一轉身卻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竇戈。
“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簡海溪問道,出口的聲音還帶著哭意。
竇戈道:“剛到,大概從你開始哭的時候就在這裏了吧。”
簡海溪:“……”你怕是對“剛到”這個詞有什麽誤解吧?
竇戈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有那麽難過嗎?”
“什麽?”
“我是說,那個男人的離開竟然讓你這麽難過嗎?”竇戈看著簡海溪問道。
簡海溪點頭,“你這不是廢話嗎?他是我男人,明知道他去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難過?假如竇銘去一個危險的地方,你會不擔心不難過嗎?”
“擔心多少會有一點吧,但不會難過。”竇戈理所當然的道:“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男子漢大丈夫,生當灑熱血,死亦為鬼雄,沒什麽好難過的。”
簡海溪瞪了他一眼道:“算了,我不跟你說了。”
一個榆木腦袋,沒辦法和他溝通。
竇戈看著簡海溪的背影,雙眼漸漸迷茫了起來,喃喃自語道:“為什麽要那麽難過呢?”
——
監獄。
覃恬看著站在她麵前的覃知許,唇角勾起一抹真實的笑容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覃知許冷眼看著她,“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來嗎?”
“大約又是來對我說教的吧。”覃恬聳了聳肩膀道:“反正你愛來這一套,總是端著好哥哥的架勢來教訓我。”
看著到了此刻,都還無悔改之意的覃恬,覃知許又憤怒又失望。
“覃恬,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麽要做這一切?”
覃恬笑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每天吃喝拉撒也都需要原因嗎?我覺得有意思,便做了,就這麽簡單。”
“你……”
“怎麽,被我氣到了?”看著被自己氣的說不出話來的覃知許,覃恬反而笑的更開懷了,“是不是還奢望著我是受了什麽人指使,身有苦衷啊?我說哥哥啊,你也不想想你妹妹我是誰,以我的能耐,我若是不願意,誰能指使的了我?”
覃知許看著眼前的覃恬,她笑著的樣子甜美如昔,可覃知許卻恍然覺得自己見到了惡魔。
他深吸口氣平靜了下自己的情緒,和這樣的惡魔生氣是沒有用的。
“怎麽樣,哥哥,你還想說什麽呀?”覃恬笑著問道。
“沒了。”覃知許雙眼無波的看著覃恬道:“你說得對,我來這裏之前確實帶著奢望,幻想你是有苦衷的,但此刻你親手打碎了我的幻想。”
聽著他的話,覃恬臉上的笑容漸收,冷哼道:“你知道就好,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覃恬,對你來說,就沒有重要到讓你在意的人嗎?”覃知許道:“你知道你走之後爺爺有多擔心嗎?他無數次的給我打電話,讓我想辦法找到你,然後帶著你逃到天涯海角去。即使明知道你犯了錯,可在她老人家心中,你永遠都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孫女。”
“爺爺……”提到爺爺,覃恬臉上終於有了絲動容,“爺爺他還好嗎?”
“我沒告訴他你的事情,他到現在都以為你還在國外。”覃知許道。
“那就好,那就好……”覃恬喃喃點頭。
覃知許看著她問道:“你有什麽話讓我帶給爺爺和jojo的嗎?”
“嗬。”覃恬嗤笑一聲道:“我能有什麽話?他們最好把我忘個幹淨,反正我也從沒想當覃家人。”
覃知許看著這樣的覃恬,終是無話可說,隻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保重吧。”
說完,覃知許轉身離開。
他沒有看見覃恬藏在袖子下的雙手緊握成了拳,也沒有看見他轉過身後,覃恬無聲的挽留。
等覃知許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覃恬忍了許久的眼淚才掉落下來。
“蠢蛋覃知許,永遠都是這麽蠢!”
覃恬一邊哭一邊罵道:“我最重要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啊,一直隻有你啊!”
警局外,覃知許坐在駕駛位上,頭靠在方向盤上趴了良久。
他不能理解覃恬的做法,也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這麽多年來,他不是沒試過當一個好哥哥,可始終殊途。
“覃……大哥?”
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覃知許愣了下轉頭搖下車窗,見萬雨晴正歪頭盯著他看。
見他轉過頭來,萬雨晴臉上瞬間揚起了笑容,“覃大哥,真的是你啊!”
“雨晴?”覃知許驚訝的看著她,“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萬雨晴道:“那個桑嵐被抓了,警察查出她就是化妝間襲擊我那個人,所以讓我來這裏做個筆錄。”
覃知許恍然,打開車門道:“上車,我送你回家。”
萬雨晴笑著點了點頭坐進了副駕駛。
車子啟動,萬雨晴好奇的問道:“覃大哥,你又怎麽會在這裏啊?”
覃知許喉嚨滾動了下,有些艱難的看著她道:“覃恬……在裏麵,我過來看看她。”
萬雨晴愣了下,“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寂靜的氛圍中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沉默,直到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萬雨晴盯著覃知許的肚子眨了眨眼問道:“覃大哥,你是不是餓了啊?”
覃知許有些尷尬的道:“還沒吃晚飯,所以……”
“我也沒吃呢。”萬雨晴體貼的提議道:“我們先找地方吃飯吧,說實話我其實也餓了呢。”
看著萬雨晴臉上的笑容,覃知許因覃恬而沉重的心情慢慢的恢複過來。
他緩緩點了點頭道:“好。”
——
次日。
簡蕊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她床邊的寧季維,“爹地~”
“哎。”看見女兒醒來,寧季維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問道:“蕊蕊還有哪裏疼嗎?”
簡蕊抿了下唇角,瞬間被臉上的傷痛的倒抽了口涼氣,她指了指臉頰道:“臉臉痛,還有肚肚痛。”
“肚肚痛?”寧季維皺眉問道:“肚肚怎麽會痛呢?”
簡蕊道:“昨天壞人踢了蕊蕊肚子,所以肚肚痛。”
寧季維心疼的伸手幫簡蕊輕輕揉著肚子,“這樣好點沒有?”
“嗯嗯。”簡蕊點頭道:“有爹地陪著蕊蕊,蕊蕊就不痛了。”
寧季維僵了下,扯了下唇角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簡晨然打了早飯過來,見蕊蕊已經醒來,忙上前問道:“蕊蕊醒了?”
“舅舅!”見到簡晨然,簡蕊高興的喚道:“舅舅,蕊蕊想吃小舅媽做的飯了。”
簡晨然愣了下,不自然的扯了個笑容道:“好,那下午就讓小舅媽做給你吃好不好?”
“yeah!太好啦!”簡蕊高興的直拍手,這一笑又牽動的臉上的傷,疼的她揪起了小臉。
“好了,蕊蕊來吃飯了。”寧季維將女兒扶起來,拿了個枕頭靠在她背後。
“來,爹地喂你吃飯。”寧季維端過粥,拿勺子吹涼些了才喂到簡蕊嘴邊。
簡蕊乖巧的喝著粥,還不忘笑眼彎彎的誇道:“爹地好棒,爹地最好了!”
寧季維笑了下,喂她把粥喝完才道:“蕊蕊,爹地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麽事啊?”簡蕊歪頭問道。
寧季維道:“爹地從今天開始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蕊蕊……”
“離開?”
寧季維剛說出“離開”二字,簡蕊就驚的睜大了眼睛,雙手立刻緊緊的拽住了他的胳膊,“爹地要去哪裏?帶蕊蕊一起去啊。”
感受到女兒的害怕,寧季維伸手將她抱緊懷裏哄道:“蕊蕊聽話,聽爹地慢慢跟你解釋好不好?”
簡蕊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爹地,蕊蕊不想聽話,蕊蕊就想要爹地~”
“爹地也舍不得離開蕊蕊。”寧季維道:“可是為了我們一家人以後可以永遠在一起,再沒有壞人可以欺負我們,爹地現在必須離開。”
簡蕊抽噎著看著寧季維問道:“爹地要去哪裏?遠不遠?蕊蕊能去找你嗎?”
“去莫家。”寧季維道:“蕊蕊跟媽咪和哥哥在一起,幫爹地照顧好媽咪和哥哥,等爹地打敗了壞人就去接你們好嗎?”
“那爹地什麽時候可以打敗壞人啊?”簡蕊眨了眨眼道:“蕊蕊也可以幫爹地打壞人的。”
“蕊蕊聽話。”寧季維道:“爹地保證,會用最短的時間回來見你們。”
簡蕊哭兮兮的點了點頭道:“那爹地不可以被壞人打倒哦,要是爹地打不過壞人也不要緊,你回來找我們,我們幫爹地一起打壞人。”
“好,爹地答應你。”寧季維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含淚笑道。
……
簡晨然看著父女二人,背過了身抹了把眼淚走了出去,付作安等人也沒有進來,因為都知道寧季維即將離開,所以都不舍得再此刻打擾他們。
寧季維一直坐在床邊陪簡蕊說著話,直到嶽峰走了進來。
“少爺,我們該走了。”
寧季維頓了下,看著簡蕊道:“蕊蕊要聽付爺爺和舅舅的話,有什麽事情就給媽咪打電話知道嗎?”
“嗯嗯。”簡蕊乖乖的點頭,眼淚跟金豆子一樣一顆顆往下掉。
寧季維不忍再看,怕自己看著女兒這樣會舍不得離開,所以幹脆一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
等寧季維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簡蕊才忍不住哭著大喊:“爹地!”
走廊上,聽著簡蕊那聲哭喊,不止寧季維,連嶽峰都覺得心疼無比。
“少爺……”嶽峰本想說實在不行就再耽擱兩天好了。
可話還沒開口,就見寧季維大步離開,連頭都沒回一下。
看著他堅毅如山的背影,嶽峰心中欣慰,有這樣的少爺,老爺的心願當了了。
……
寧季維走後,付作安等人就趕緊進了病房,將哭得傷心的簡蕊抱在懷裏哄著逗著。
簡晨然則先去公司處理了公事,然後又去了林小豆的醫院單位。
林小豆沒想到他回來,有些別扭的問道:“有事嗎?”
簡晨然看著臉色蒼白的林小豆,擔憂的問道:“你臉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說著,簡晨然伸手就要出觸摸林小豆的額頭,卻被她閃身避開。
“我沒事。”林小豆冷淡的道:“你有什麽事就快說吧,我還要上班呢。”
簡晨然愣了下,猶豫道:“我……蕊蕊想吃你做的飯了。”
“嗬。”林小豆嗤笑,抬頭看著簡晨然道:“簡晨然,你把我當什麽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還要隨時當你家保姆是嗎?”
“不,不是。”簡晨然忙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蕊蕊她,她病了,現在在醫院裏……”
“病了?”
聽到簡蕊生病,林小豆也顧不上和簡晨然賭氣,急忙問道:“怎麽回事?”
簡晨然這才把昨天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林小豆聽完長歎道:“我昨天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沒想到還真是……那寧季維現在呢?”
“他已經走了。”簡晨然道:“兩天後,我會帶蕊蕊去找海溪,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回來了。”
林小豆怔了下,“哦,是麽。”
“小豆……”簡晨然上前兩步,握住林小豆的雙手問道:“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我們可以帶著你的父母一起……”
“我不願意。”簡晨然話還沒說完,林小豆就搖頭拒絕了他,“晨然,我們已經分手了。”
簡晨然愣愣的看著林小豆,想要解釋他並不是真的要跟她分開。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醫院門口走出了一個青年男人,親切的喊著林小豆的名字,“小豆,中午的餐廳我已經定好了。”
“嗯,好的。”林小豆朝青年男人笑著點了點頭,又轉過身對簡晨然道:“中午我沒有空,晚上吧,等我下班後抽出時間做點好吃的給蕊蕊送過去。”
“哦,好……”
簡晨然慣性的應著,整個人卻已經失了神,不知道該看哪裏,該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