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什麼時候回來
不多時，馬上有學生圍了過來，說的是寧桑聽不懂的辭彙，但是和方才聽到的相差無幾，應該是在詢問寧桑的身份。
果然。
「你們誤會了，這是老師的朋友，寧桑小姐。」謝揚輕腆一笑，水晶一樣清澈的湛藍瞳眸中泛著淺淺的光華。
「哦……」一群學生眼底似乎掠過一瞬的失落，不過又馬上恢復如初，面上帶著純凈的微笑，沖寧桑伸手，「寧桑小姐，您好。」
寧桑回應以相同的問候，發自真心的對著這群學生微笑著。
大抵是對自己學生時代有所遺憾，格外懷念那種單純的學習生活，看著他們青澀的面孔，寧桑心底久久未能平復的餘波，漸漸寧靜下來，心境從容。
大半日的時間轉瞬即逝，從教室跨出去的時候，外面飄起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群沒帶傘的學生輕呼或尖叫著衝進了細密的雨簾之中，被他們所感染，寧桑也格外想要嘗試，這般自在隨性的感受。
謝揚轉身向人借傘的時候，寧桑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一道輕淺的弧度，邁腿踏入了雨簾之中。
太久了。
這般無拘無束的感受。
彷彿完全自在的盈盈立於天地之間，不收任何束縛一般。
溫柔沁涼的雨絲觸碰在肌膚之上，毛孔仿若被清新的微風撫開。
謝揚轉過身來的時候，寧桑從他古靈精怪的笑了笑。
他幽深的眸底劃過一道驚艷。
「你要不要也試試？」寧桑大著膽子，向他發出了邀請。
謝揚蒼藍清明的眸一笑，放下傘便迎著寧桑走上前來。
在他走到寧桑面前那一刻以前，寧桑以為他會拒絕的。
若是江唯年，定然會不屑的冷哼一聲，落下一句輕蔑的「幼稚」走掉。
要是褚言瑾，定是霸道的將寧桑一把拉迴廊道下面，讓她乖一點。
溫潤如謝揚，寧桑以為他最多是默許她的做法，卻沒想到他也跟著寧桑荒唐了一回。
在寧桑的提議下，謝揚將傘還了回去，兩人迎著如絲細雨散著步，往家裡走去。
「你也不怕學生笑話你？」寧桑問他。。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我記得中國不是有一句話嗎？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自己的生活是自己的，要是還世俗的條條框框給束縛，豈不是一刻也不得自在？」
謝揚的回答讓寧桑著實一驚，又緩緩笑開：「你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
「你也比我想象中要可愛得多，寧桑小姐。」謝揚看向寧桑，會心一笑。
「謝謝誇讚了。」寧桑笑，抬起眸光，視線正好撞上一處教堂。
看著教堂外面的許願池，寧桑從錢包中取出一枚硬幣，往空中一拋，便落在水中，濺起低低的一陣水花。
寧桑大抵是不信神佛的，可是如果真能夠夢想成真，寧桑希望自己和佳佳能夠從過去擺脫出來，過得快活一些。
「想要進去看看嗎？」謝揚提議道。
寧桑點點頭，隨謝揚一同往教堂之中走去。
興許是兩人的模樣著實有些不像話，被雨水浸染透的衣裳緊貼在身上，在教堂之中，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禮。
教堂落頂極高，裡面的結構布置顯得空曠而肅穆。
耶穌神像擺放在最前方，那一片位置是信仰耶穌的人用來禱告的地方。
「寧桑，你喜歡法國嗎？」靜穆的環境之中，謝揚的聲音壓得極低，略微沙啞中透著男性獨有的魄力。
寧桑點頭。
即便法國什麼都沒有，但，這裡是寧桑全新的一個開始。
況且，法國還有熱情的陸向晚，和性情溫潤體貼的謝揚。
在這裡，有寧桑和佳佳的容身之處。
「你願意一直留在法國，留在我的身邊嗎？」謝揚酥啞的嗓音柔柔掃過心尖，觸起淺淺的漣漪。
寧桑不料他會再次告白，混沌的腦海中有些發懵。
「謝揚……」寧桑喚他的名字，有些遲疑。
寧桑現在還無法接受他，可是寧桑也想要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明白了。」
很快，謝揚沖寧桑一笑：「你不必勉強自己的，反正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我會等到你願意，真心想留在我身邊的那一天。」
寧桑很感激他的回應，同時也擔心他心裡會不好受。
雖然寧桑沒有嘗試過告白被拒絕的感受，可是難受的滋味都如出一轍，寧桑能夠想象得出。
「我想再給自己一些時間，我們……順其自然吧。」
「好。」謝揚立即應了下來。
走到家樓下時，謝揚忽然鑽進了超市，不等寧桑詢問，已經沒有蹤影。
「我買了些薑茶，回去記得洗了熱水澡，泡著喝。」謝揚細細叮囑道，「淋雨的滋味雖然很好，可要是感冒就不值了。」
寧桑沒料到，他一個男人竟然考慮得如此周到。
寧桑微微躑躅著，接過薑茶，回了家。
氤氳在浴室的熱氣中時，寧桑由反覆想起了謝揚的面容和綿和的話語。
寧桑不想太早投入一段新的感情，謝揚成熟知性，也不願勉強她。
他們以朋友相處，時間流逝，轉眼又是兩年多。
在謝揚的介紹下，佳佳跟著他的一個朋友做心理診療，已經漸漸恢復，與尋常女孩一般，有了新的朋友，也有了自己所喜歡所追尋的事物。
陸向晚養了一隻貓，取了個中文名叫團團。
換了兩個男朋友，除了總是因為被團團打碎杯子，滿地撕滿紙巾而狂怒，和三年前慵懶舒適的生活狀態如出一轍。
這三年時間，寧桑看了不少書，也去了不少地方。
歐洲的美景能夠開闊胸襟，三年的時間也足夠治癒傷口。
一切變得平靜。
直至一個陌生電話的接入。
看著來電顯示，寧桑踟躇許久。
「怎麼不接電話？」陸向晚剛追著團團跑了幾個屋子，此時正抱著它一本正經的講著道理。
寧桑頓了頓，最終還是將屏幕滑向了接通電話的一邊。
「喂，您……」
「桑桑……」
電話那端清晰的聲音傳來時，寧桑心底如同過電一般，猛然一震。
接通的那一刻，寧桑心底飛速浮現出無數個可能，卻沒有想到，這個電話會是母親打來的。
畢竟她將父親氣得犯病，讓整個家變得烏煙瘴氣，又離開得如此決絕。
即使血脈相連，寧桑也以為，母親大抵是再也不會聯繫她這個不孝女了。
「媽……」寧桑發出那個已經生疏的音節，心底生出疼意。
即便隔著三年的時光，和中法之間廣闊浩瀚的大陸海洋，寧桑也能夠感受得到。
她的聲音蒼老了不少。
「桑桑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媽無力的聲音中包裹著濃郁的思念，「媽想你了。」
震驚之餘，愧疚感從心底一絲一絲滲透出來。
當時，寧桑只顧著爭分奪秒的從那個已經混亂的地方抽身而出，卻忘記了考慮家人的感受。
整整三年，沒有再聯繫過。
可是回去……談何容易呢？
一瞬之間，江唯年一家令寧桑生嘔的嘴臉，和褚言瑾虛偽的感情刺入心口，讓寧桑猛地一疼。
不，寧桑不想回去。
眼下平靜的生活，是她曾經求之不得，那個泥潭，寧桑再也不想跨入。
細細思忖之時，一股強烈的疑惑襲來。
離開以後，寧桑沒有再與任何人聯繫過，就連傅泠也不知道她的電話。
母親又從何處打聽到自己的電話號碼？
「媽知道你的心情，」電話那端，輕輕嘆息的聲音傳來，「可是希月的出獄時間也快到了，你再是不想回來，也總得回來見見她啊。」
陸希月就快出獄了？
寧桑面上是難以掩飾的狂喜。
即便寧桑待佳佳再好，她在心理醫師的幫助下恢復得也很好，可是，又哪裡抵得上親生母親回到身邊帶給她的溫暖？
頃刻之間，寧桑決心回國。
因為那個被她毀得支離破碎的家，也因為佳佳和陸希月。
「媽，我知道了，安排好國外的事情，我就回來。」
「媽等你回來。」媽的言語之中隱有淚意，「家裡現在正入冬，回國的時候，你記得穿厚些。」
「恩。」聽著熟悉卻恍若隔世的關懷聲，寧桑眼眶有些濕潤。
掛斷電話后，陸向晚一直凝視著寧桑，不說話。
「怎麼了？」寧桑想她大概已經知道談話的內容。
「你和佳佳要回國了嗎？」陸向晚的語氣難得柔軟了下來，沉悶的聲音褪去了平日的聒噪。
「我先回去。」寧桑堅定的說道。
還不知道那裡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也不知道回去後會經歷什麼，佳佳的情況才剛恢復，寧桑絕對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那佳佳怎麼辦？」陸向晚一下一下溫柔的輕撫著團團的柔順的毛髮，問道。
「佳佳需要拜託了照顧一段時間了，很抱歉，總是麻煩你。」
對於陸向晚，寧桑總是是愧疚的。
從到法國來的第一天，就一直被她照顧著。
如果不是她，寧桑和佳佳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斷然不會如此順利。
陸向晚像她家養的寵物一樣輕輕哼了一聲，明亮的淡藍色瞳眸傲嬌的睨了寧桑一眼：「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佳佳留在這裡，是寧桑賺了才是。她長這麼大了，也不需要寧桑照看，還能陪寧桑解解悶，給寧桑做中餐吃。」
忘了一提，這三年時間，佳佳已經學會了大半的中餐菜式。
寧桑忙工作的時候，多半是她自己做飯吃。
陸向晚平日里鬧騰得像個小孩子，骨子裡卻早已經成熟，看慣了離分。
對於寧桑的離開，傷感了一時便乾脆瀟洒的接受。
反倒是佳佳，在知道寧桑要暫時離開以後，稚嫩的小臉上浮現出強烈的不舍。
「佳佳乖，我只是去接媽媽，你難道不想媽媽嘛？你在這裡乖乖等上一段時間，我會和媽媽一起來接你的。。」寧桑柔聲勸慰著，輕輕扶著她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