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走吧
鋒刃第一個跳出車去，然後回身牽著李知玟和小谷，小谷被他半摟半抱的從車裡拖出來，還未來得及打量四周，已經被鋒刃捂住了眼睛。
車夫的頭幾乎被山石衝撞的沒了形狀，早已氣絕，如今渾身是血的躺在馬車前面，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鬆手，李知玟心裡一陣翻滾，上前撕了一截車簾蓋在他的面上。
現在還有兩個半大的孩子要依靠著她，李知玟不能垮。
李知玟四下搜尋著，沒有安平的身影，不知道是滾到別處了，還是安全跳車。
「天太冷了，我們要找個地方避避風，等將軍來救我們。」
年關將至，京城人口流動也幾乎達到頂峰，李知玟小產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調查清楚，殷嘯萬般警惕，暗處必定有人保護著李知玟。
相信不用一會，殷嘯應該就能趕到了。
只是風雪交加的，她們若是一直呆在這裡，恐怕撐不到殷嘯來救他們，就要被凍死了。
李知玟一手牽著鋒刃一手牽著小谷，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林里走。
李知玟原先在晉家村的時候，沒少進山打獵，辨認地形還是會一點的。
「你這個小丫頭也是命硬……」
想想可不就是？先是貧民小丫頭搖身一變成了京城貴小姐，然後被拐賣、墜山崖。
小谷陰沉著一張小臉，十分不開心，李知玟連忙正色，不再打趣她，以後沒人幫她幹活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鋒刃腳下一滑，直接掉進了獵人設的獵坑裡。
會有獵人在山林里放置捕獸夾，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根本看不出。
鋒刃好歹也是七八歲的小男孩了，又在李知玟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天生神力也沒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鋒刃的右腿已經被捕獸夾死死咬住，殷紅的血迅速侵染了周圍的雪地。
小谷這會是真的害怕了，鋒刃一定很疼吧，臉都白了。
李知玟毫不猶豫的跳下去，開始搬弄捕獸夾。
也不知道這個捕獸夾放在這裡多少年了，早就銹的不成樣子，尖利的齒牙已經被風雪侵蝕掉一部分，不然就鋒刃這小胳膊腿的，肯定連骨頭都得被他夾斷。
傷可見骨，李知玟雖然沒有外科手術經驗，但是憑藉多年來的屠夫生涯，基本可以判斷，骨頭應該沒斷，這個年代骨頭斷了基本就可以宣布殘廢了，鋒刃還這麼小。
李知玟徒手掰了一會，手心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鋒刃的雪，看著格外的可怖。
「不行，打不開。」
需要一個堅硬的工具，李知玟從頭上取下一隻金簪，還是上次殷嘯送她的，赤金攢四鳳口銜珍珠寶簪，平時李知玟稀罕的不得了，沒有要緊事從來都是好好守在錦盒裡，今日出門了才翻出來帶上。
鋒刃認得這簪子，先不說工藝有多精湛，四鳳栩栩如生，但是口裡銜著的東珠就價值不菲。
「二嬸，這金簪一咬一個牙印子，能幹啥？」
這下小谷都看得出來，李知玟是真急瘋了，風雪還在凌虐著，大量失血帶走了鋒刃的體溫，整個人靠在小谷懷裡，虛弱的不得了，好像隨時會暈過去。
「走……走吧。」
鋒刃囁喏著蒼白的唇，天太冷了，以李知玟和小谷的衣服恐怕根本撐不了多長時間，左右他都這樣了，還不如讓李知玟和小谷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待救援。
「你說的什麼話？！我要走早走了，用得著陪你凍這麼久！小谷，看著他，千萬別讓他睡著了，我去把馬車拆了，生起火來，到時候你二叔也好找我們。」
李知玟頂著風雪原路返回，拆馬車這事兒李知玟在行，三下五除二的把木頭都拆卸下來，還搜颳了車上所有能禦寒的衣物，連鋪著的波斯長絨毯都沒放過，就這麼一回，車夫身上已經蓋了薄薄的一層積雪，李知玟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
心裡卻悲涼的想，人死之後身體變得冰涼，所以才積雪的這麼快嗎？
那鋒刃呢？他會不會也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
李知玟很快就拖著木頭和毯子回來，拿火摺子生起一堆柴火，用長絨地毯把鋒刃裹住，李知玟從後面抱著小谷，只希望殷嘯能趕緊來。
這冰天雪地的，哪哪兒都是厚厚的積雪，草藥都沒出找，好在因為殷嘯時常受傷，李知玟在馬車上放了一個小小的藥箱，但是藥瓶早就在剛剛墜落山崖的時候碎了，李知玟值得捧了一把，灑在鋒刃的傷口上，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好消息是血漸漸的支柱了，凝成可怕的血塊。
鋒刃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漸漸從軀體中抽離出來，飄在半空中看著沉默垂淚的小谷，眼淚甚至都來不及低落，便形成冰涼的結晶附在她的臉上。
一路逃亡至此，原以為看見了希望，難道上天真的不肯寬恕他嗎？也好，阿瑪，額娘，兒子就要來陪你們了。
昔日的嬉笑吵鬧、那日的兵荒馬亂、一路上的顛沛流離，還有在懷化將軍府同小谷一起習武的場景一幕幕的閃過，鋒刃悲哀的發現，他這過於短暫的一生，絕大部分的記憶竟然都在懷化將軍府，一個距離他家鄉千里之外的地方。
他想吃夫人燒的菜，吃她烙的餅，想看小谷每回肆意的笑，嘴角淺淺的梨渦讓他有種守護一生的衝動。
鋒刃甚至想過，如果將來有一天他能金戈鐵馬的踏入燕城，必定護佑懷化將軍府全府安寧。
在這兒沒有人嘲笑他，沒有人害怕他，更沒有人想殺他。
一股無名的力量吸附著他，鋒刃覺得自己越來越輕，離她們越來越遠。
「鋒刃！鋒刃，不可以睡哦，將軍馬上就要來了，小谷我們搓一搓他的手和臉。」
李知玟觸到鋒刃冰涼的指尖，比她的手掌還要小一圈的手，冷得刺骨，冰的李知玟眼淚都要掉下來，怎麼能這麼涼？
小谷也學著李知玟的模樣搓著鋒刃的手，腿上有傷，李知玟輕易不敢移動，怕又引起出血。
「鋒刃你還沒打贏我呢，夫子布置的文章我也還沒有背書，你說過你可以幫我背的……」
李知玟和小谷不斷地在鋒刃耳邊說著話，說實話，有點吵，但心裡又想聽清楚些，鋒刃便同那股無名的力量抗爭起來。
猛地被腿上的劇痛驚醒，好似虛空中的靈魂狠狠撞進身體裡面。
鋒刃慢慢睜開眼睛，囁喏這說了句什麼，小谷湊到他唇邊。
「你說什麼？」
怎麼忘了你們根本聽不懂突盟話，真想帶小谷去看看大草原是什麼樣子的，燕城的官道在寬敞都沒有草原萬分之一酣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