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結友
李知玟到的時候萬夫人已經在同幾位婦人說話了，萬夫人一一介紹，坐在她左手邊穿金羅雙面綉芙蓉長尾鸞袍的是大理寺卿周紹齊夫人戚曼柔，李知玟不著痕迹的打量這位周夫人，果然……人不如其名，美目流盼、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我若是殷將軍，也一定醉倒在這溫柔鄉里。」
清脆的嗓音如玉盤落珠，一聽便是個潑辣的，也是，能和宋皇后這樣的將門之後多年的手帕交，相比周夫人也不會是小家碧玉的這款。
比起那些聲若蚊蠅，說句話九曲十八彎的京城貴女，李知玟反倒更喜歡這樣直爽性子的。
萬夫人左手邊坐著的是姨娘程氏，這個程氏是萬將軍的表妹，兩個人不說從小青梅竹馬，也是一塊長起來的，萬將軍娶了夫人之後，便抬進房做了姨娘，生了四少爺萬文昊。
現在安靜坐在萬夫人身邊，李知玟有些佩服萬夫人。
她是萬萬不能看著自己的丈夫同別人情好，還這般心平氣和、宛如姐妹。
懷化將軍府因著皇上的聖旨，已是風口浪尖的存在，萬夫人擔心李知玟處理不好複雜的人際關係，便沒在叫別人，只有她們四個。
牌桌上，萬夫人不僅打了一手好牌，嘴也不停下，京城糾纏複雜的人情往來，被她一張利嘴，切割成整整齊齊的幾塊，李知玟常常聽著聽著就走什麼了，順手就給萬夫人送了牌。
萬夫人贏了好幾把，面色越發的紅潤起來。
李知玟和周夫人更是一見如故，不過一上午的時間，周夫人已經把李知玟當親妹子看了。
早晨出門的時候還晴空萬里，沒到午時烏雲黑壓壓的蓋過來，李知玟挂念殷嘯早晨起碼出得門，恐怕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瞧瞧，年輕就是不一樣，我現在怕是掉到湖裡，老爺都不興看一眼的。」
「戚姐姐~」
李知玟不依，眼看著李知玟就要自燃了，萬夫人看夠了好戲，開口替她解圍。
「放心吧，你家將軍又不傻的，我瞧著是陣雨過會就停了，不如在我家吃過晌飯，等雨停了再走？」
說下就下，瓢潑大雨鋪天蓋地的壓下來，一層厚重的雨簾遮蓋著，連萬夫人院子里的石榴樹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李知玟想著打個牌頂多中午就回去了，出門前還特意讓廚房做了殷嘯愛吃的羅漢大蝦，殷嘯也不傻，估計中午不會回去了。
如果李知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恐怕冒著雨也要回家同殷嘯吃午飯。
雨越下越大，李知玟不知道是受這雨的影響還是怎麼，有些心慌，下午的牌局上也一直走神，在座的都是人精，見李知玟狀態不好，便體貼的提出午後小憩一會。
「夫人，將軍在軍營好好的，您這是怎麼了？」
李知玟搖搖頭，她也是頭一回這麼坐不住，若不是雨太大恐怕非得親自去軍營一趟。
「誒你聽說了嗎？城東那邊山崩了，還挺嚴重的。」
李知玟心猛地一跳，拍著桌子噌地站起來，面色有些泛青。
依李知玟對殷嘯的了解，這樣危險的事情，他一定是第一個沖在前面，一想到這兒李知玟的太陽穴就突突的跳。
李知玟捂著胸口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殷嘯戰場上九死一生都過來了，這點小事肯定難不住他。
這樣的消息肯定瞞不住萬夫人，只見萬夫人冒著雨撐著一把大傘，匆匆往李知玟這兒趕來。
「我已經聽說了，你現在就要走？」
萬夫人為難的看著外面的大雨，殷將軍不在她就更得照顧好李知玟了，這麼大的雨萬一路尚出點什麼事兒，她可怎麼可殷嘯交代。
李知玟去意已決，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姐姐放心，我回家等他，家裡老人孩子的肯定挂念著。」
萬夫人見留不住她，只好又遣了兩個小廝，務必把殷夫人送回家。
厚重的雨簾遮蓋著，京城萬人踩過的青石板越發的濕滑，車夫小心翼翼，馬車在雨中宛如龜速般前進，雨滴敲在馬車上的聲音，惹的李知玟一陣心煩，安樂縮在角落，身上的衣服也都濕了，這會貼在身上一陣一陣的發冷，但是她不敢和李知玟說。
夫人這會……好可怕……
挽春則披著蓑衣騎著馬跟在馬車外面，挽春剛剛來說，將軍果然已經帶著人上了山。
李知玟陰沉著一張臉，燕城地處平原，城東的屏錦山海拔並不高，倒是山頂的蘭若寺香火很勝，怕是有香客困在了山頂，殷嘯才急忙帶人上山營救。
雨並沒有像萬夫人說的那樣來的快去的越快，反倒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安平艱難的舉著傘，李知玟的衣裙還是濕了一半。
這會比李知玟還要煎熬的，當然是李老四了。
李老四這幾天一直流浪，之前的日子雖然困窘，但是起碼還有安身之所，現在淪為乞丐才知道活著有多難。
李老四不知道丐幫也是論資排輩的，李老四不懂規矩沒少挨打，好不容易憑著一張巧嘴哄得領頭的開心，這才在破廟裡住了下來，正殿肯定是住不進去了，李老四隻能蝸居在陰暗潮濕的廢柴房，也正是這廢柴房救了他一命。
破廟年久失修，有連著下了幾天的雨，朽爛的大梁承受不住整個垮塌了下來，眼看著剛剛還嘲笑他的人這會腦漿肆意，又迅速被大雨沖刷乾淨，李老四扶著樹吐了好一會，才拖著顫抖的腿往山下走，結果又趕上發山崩。
李老四是萬萬不敢再回破廟了，這會正躲在一個山洞裡面瑟瑟發抖，生怕這個山洞也堅持不住，但是外面的雨實在太大，李老四有沒有遮蓋的東西，站在雨里氣都喘不過來，恐怕沒山崩壓死他，就要死在大雨裡面了。
就在李老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聽見了馬蹄聲，李老四一喜，大聲叫起救命來。
眼看著來人越來越近，李老四卻暗道不好，轉身就跑。
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身上還穿著賭坊的衣服，其實賭坊的欠債殷嘯已經給李老四補上了，只是有人花了大價錢要買他的命，他們也只好冒險走一趟，好不容易找到了李老四的下落，誰知道半路忽然下這麼大的雨，還趕上塌方，幾人被困在山上。
想著去山上的蘭若寺避避雨，結果得來全不費工夫。
李老四年紀大了腿腳又不好，幾下就被人按在地上，眼看著來人手起刀落，李老四叫的越發的凄慘。
又一陣馬蹄聲漸近，幾個黑衣人對視一眼，現在動手也不是來不及，只是地上早就泥濘不堪，很難不留下腳印，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李老四給自己惹上牢獄之災，李老四福大命大的又躲過一劫。
來人竟然是殷嘯。
殷嘯帶著一對親兵遠遠就聽見有人呼救，萬萬沒想到是他老丈人，眼看著一個老人家在大雨里掙扎，殷嘯不能不救，但是那日他潑皮無賴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殷嘯隨意拎了人橫著搭在馬背上，丟給了親兵。
李老四一天連逃兩劫，這會哆嗦的話都說不出來，親兵那裡知道這是將軍老丈人，看他衣衫襤褸應該是個乞丐吧。
「那老頭誰啊？」
何晨摸了把臉上的雨水，追上前去，他可沒錯過殷嘯剛剛變幻莫測的表情。
「說來話長，回去再和你說……」
「小心！」
殷嘯話音未落，何晨已經朝他飛撲過來，本就行在狹窄的鄉間小路上，這會兩個人一併滾到了山崖下面，大塊的山石和泥沙滾滾而來，把一隊親兵沖的七零八落，等大家站定，轉眼已經不見李老四蹤影。
性命攸關的時候，殷嘯也顧不上男男有別，和何晨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默契的護住對飯否的頭，幸好有崖邊生出的數做緩衝，兩個人又幸運的沒有被山石砸著。
兩個人一直滾到谷底，殷嘯的頭磕在石頭上，一陣暈眩過後掙扎著起身。
「嘶……」
「死不了吧？」
何晨也沒好到那裡去，手臂墊在殷嘯身下現在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曲著，不用說肯定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