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劉大娘眼神一亮，她戴罪立功的機會來了，如果能藉此事入了李知玟的眼，那她豈不是也跟著飛黃騰達了？
想到這兒，劉大娘肥胖的手撥開李知玟，大步邁進了裡屋，十四姨太躺在血泊之中，氣息奄奄，臉色煞白已經是出的起多近的氣少了。
劉大娘脫了十四姨太的襲褲，手探進她的下體，十四姨太又是一陣哀嚎，乾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劉大娘眉頭緊鎖，此胎不妙，胎位不正，孩子又尚未足月，出血這麼多，別說孩子了，就連大人也有危險。
但是這是劉大娘最後的機會了，殷嘯此番回來就是接他娘和媳婦兒去京城的，以後那裡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
劉大娘咬了咬牙，不管是為了產婦、孩子還是為了她自己，都得放手一搏了。
這會殷嘯也叫了韓峰來，韓峰雖然是軍醫，但是過去的醫療體系不必現在，沒有那麼細緻的分科，幾乎都是全能醫生。
但是韓峰是個軍醫啊，平時接觸的都是戰士，婦科和兒科他真的可以嗎？李知玟有些猶豫。
韓峰不方便進門，早就已經有親兵找了屏風來，架在裡屋門口，韓峰就站在屏風後面，聽著劉大娘闡述產程。
韓峰雖然不擅接生，但是對於止血那是一把好手。
「快點燒熱水，剪刀！準備好剪刀！」
熱水一盆一盆的往裡送，換出來的卻是一盆盆血水，不光是古知縣，殷嘯的臉都白了，他從來沒見過那麼多血，原來女人生孩子比上戰場還要可怕。
殷嘯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躺在裡面的是李知玟，他會怎麼樣，所以娘想抱孫子的這個願望，還是再等兩年吧。
起碼也要等他的生活安定下來，戰亂平定。
現在兵荒馬亂的，北疆胡人屢次挑釁，戰爭一觸即發，殷嘯作為新封的懷化大將軍。那必須是首當其衝，說句不好聽的，戰場上刀槍不長眼，指不定哪一次出門就再也回不來了，到時候留下李知玟孤兒寡母的怎麼生活？
劉大娘還真沒說假話，李知玟看著她那銀針不知道扎了十四姨太哪裡，十四姨太嚶嚀一聲有了意識，趙氏連忙把參湯喂到她嘴邊。
十四姨太平時養尊處優，四體不勤的，本來就不好生孩子，現在又是早產大出血的，不用參湯吊著，根本生不出來。
腹部陣痛襲來，十四姨太已經喊得沒個人樣了。
「咬住毛巾，不能喊，一會沒勁了，孩子還得靠你呢。」
屋裡只剩嗚咽，殷嘯看著不停進出的李知玟，她身上原本半新不舊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李知玟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初春的季節跑出了一身的汗。
「你別忙了，先把衣服換下來，自己身體還沒好……」
李知玟甩開殷嘯的胳膊，人命關天的時候她哪裡還能想那麼多。
「人手不夠，我身體好不會有事的。」
李知玟匆匆丟下一句又端了一大盆熱水進去，殷嘯無可奈何，只能脫了自己的披風把李知玟裹住，以免她出了汗又被風吹。
李知玟各自不算矮，但是在殷嘯面前像個小姑娘，長長的衣擺拖在地上，殷嘯連忙又結了腰帶給她扎住，省的踩到絆倒。
李知玟所有的心思都在產婦和孩子身上，急匆匆的要往屋裡走。
同院的林大娘聽見動靜也過來幫忙，十四姨太疼的意識模糊，母親的天性讓她拼勁最後一絲力氣，慢慢的掌握用力的方式。
「用力，再用力！馬上就看見頭了！」
一直折騰到晚上，古知縣的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這會面如菜色搖搖欲墜。
「將軍，要不……要不就算了把……」
古知縣垂頭耷拉腦的，都生了這麼半天了還沒個結果，左右不過是個姨太太，想娶多少娶多少，可惜了他的兒子，不過想想自己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殷嘯被十四姨太喊的越來越著急、越來越心慌，古知縣這個親爹竟然打起了退堂鼓，殷嘯怒火中燒，抬腳踹在古知縣的胸口，古知縣毫無防備，又是文弱書生一個，哪裡守得住殷嘯這麼一腳，飛出去裝在柱子上，哎呦都叫不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從產房裡面傳出來，殷嘯一喜，林大娘跑出來報喜。
「兒子，是個兒子。」
古知縣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呢，不知道聽沒聽見，孩子能平安降生，大傢伙聽了都高興。
「不好了！血崩了！」
殷嘯臉色轉白，不是孩子生出來就好了嗎？
韓峰奮筆疾書，疊聲讓人趕緊煎藥，產床上十四姨太虛弱的看著襁褓里的孩子，完全不在乎自己下身不斷噴涌而出的鮮血。
「我給……縣令生了……兒子了……」
十四姨太勾著身子努力想要看看孩子，李知玟抱著孩子湊到她身邊，小小的孩子哪裡都是軟軟的，像是抱著一包水，李知玟捧著孩子湊到十四姨太嘴邊讓她親了親。
劉大娘搖了搖頭，已經沒有希望了，這麼多的血，恐怕是華佗在世也沒用了，十四姨太本來就是早產，已經出了很多血，全憑韓大夫的特效藥，現在恐怕是……
十四姨太走了，李知玟懷中的孩子好像知道什麼一樣，哇的哭出來，李知玟也跟著一塊流眼淚，噢噢的哄著。
殷嘯永遠記得，昏黃的火把下李知玟渾身是血，披風都染紅了，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鼻頭通紅，站在台階上一臉無措的看著他。
殷嘯手上有很多人命，但是他從來不曾害怕，因為殷嘯知道，他不殺這些人，這些人就會殺害無辜的大夜百姓，他的娘，他的妻子。
「我……你不要傷心……」
殷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嘴這麼笨，一臉疲憊的韓峰也出來了，正好面對著殷嘯，苦著臉搖搖頭，人已經走了。
卸了一塊門板把十四姨太抬走了，府里早就準備好的奶娘也把孩子抱走了，只有空氣里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還在提醒李知玟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