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葉郡主。”宮中行走，葉千羽被蒼佑攔住了步伐。
衛夜下意識要往前，葉千羽側身微微擋了一下，禮貌笑道：“六殿下日安啊，怎麽著，這時候在這兒見著殿下了，莫非……特意等本郡主的？”
“這真是什麽都瞞不住小郡主啊。”蒼佑直言不諱，“陛下隻郡主要過來，此番特意派我保護郡主安危。”
“那還真是麻煩殿下了。”葉千羽輕哂，自己一個閑人，進宮他們還真一個色號的都沒有！
“郡主客氣了，就算沒有本王，您不是也帶了護衛嗎！”
揭了葉寂堯的麵具，蒼佑這個遮的還是嚴實，不過少年的喜怒，他願意呈現的，都呈現出來了。
他和吳越門這個仇，有些事情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這不是花和月在關禁閉了嗎！衛夜，拜見一下六殿下，日後說不準還得經常見呢！”
葉千羽使了個眼色，衛夜微微拱手，淡淡說了句：“日後若是有機會，還請六殿下多多關照。”
“好說。”蒼佑似乎真的很喜歡葉千羽，一點兒都沒有蒼顏恐懼的變態的模樣。
少年領著路，慢悠悠的挺悠閑的，還能時不時給搭上幾句話。
“郡主傷的不重嗎？為何急著來這兒？”
“不是傷的重不重的問題，也不是非要看那丫頭的問題，是我不找個由頭，他們不會讓我出來。”葉千羽說的漫不經心。
蒼佑一時有些無言，事實上，不止蒼佑，衛夜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所以郡主對薇薇公主……”蒼佑有些不信。雖然這個理由很……葉千羽，但依他所知，她們二人感情還可以。
“順帶啊。”葉千羽撇撇嘴，自己真的仁至義盡了，沒看到楚洛玨氣成那個樣子了嗎！
蒼佑點頭，也不追問，換了個自認為舒服一點的話題，“那葉小郡主，你現在的傷勢，還剩下幾成功力？”
葉千羽神色一頓，忍不住失笑，“六殿下，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是不是想對我做些什麽。”
“我不和你玩陰的。”蒼佑答的坦然，“隻是，此次的幕後黑手相信你們有了猜測，也有了對策。提醒你們一句，人家說不準也有了被發現的對策。”
“嗯？”葉千羽挑眉。
蒼佑卻不再多說，言盡於此。
不一會兒，便到了楚薇薇一家一直呆的偏殿，蒼佑衝著葉千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並沒有進去的意思。
殿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個西楚帶來的侍衛，見人不跪，目不斜視。想是裏麵的人吩咐過了，楚薇薇不想見人，葉寂堯和長樂便不讓她見人。
葉千羽沒有靠近，他們便也沒有動作。
天氣不是很熱，但難得的，太陽好，有點兒曬。葉千羽帶著衛夜在一旁的樹蔭在站了站。
過了會兒，衛夜忍不住問：“我們為何不進去？”
“我和夜王爺約好了時間，還沒到，我提前出來了。我現在也不知道那丫頭恢複的怎麽樣了，萬一敲門聲驚擾了她怎麽辦？等等吧。”
葉千羽的決定，衛夜自然不會有異議。隻是這一等，等了將二刻鍾，葉寂堯出來的時候正看到葉千羽指揮著衛夜編織著什麽，用的是路邊枯草的莖葉。
衛夜顯然是沒有葉千羽這麽會玩，又生又澀，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千羽。”葉寂堯喚了一聲。
葉千羽這才抬頭，輕輕一笑，絲毫不見外，不等葉寂堯開口便率先道：“王爺過來幫幫忙？衛夜笨死了！”
一雙殺人的手，你讓他幹這個？
葉寂堯有些無奈，“這些草莖都幹枯了，千羽你就別為難人家了。天氣寒冷，快些進去吧。”
葉千羽拍了拍裙子，行，那便進去。
這象征著權勢的宮牆之內，此番清冷幽寂的宮殿還有很多。葉千羽見著大太陽的，房門窗戶緊閉，一片死寂模樣，就知道情況還是不太好。
“她願意見人嗎？”
葉寂堯臉色也有了些凝重，搖搖頭，“除了長樂，就連我也有些排斥。這幾天，一直也都沒怎麽說話。”
“我給她帶了禮物，讓我見見她吧。”葉千羽道。
既然同意讓人過來了，葉寂堯和長樂也商量過了，“想見就見吧。”
推門而入，略顯昏暗的房間，楚薇薇坐在床頭角落，長樂便坐在床沿。
見著來人，小姑娘下意識抱住了腿，扭過了頭去。羞愧，憤恨，還有些絕望。
葉千羽暗暗皺眉，不過麵上絲毫沒有表示，製止了將要關門的葉寂堯，順便一扇扇推開了周圍緊閉的窗戶。
溫暖的陽光撒進來，還夾雜著陣陣清風，屋子裏瞬間有了些暖意。
“你幹什麽！”但是楚薇薇，狠狠轉過頭，厲聲道。
這才幾日不見，小姑娘便肉眼可見的變了不少，身上還有幾分暴戾氣息。如同一朵熱烈的黃玫瑰逐漸失了生氣，充斥著象征衰敗的棕褐色。
麵對這般的楚薇薇，即使是長樂，都有些無措。
葉千羽卻不怎麽在意，甚至如同未在意一般，晃悠道床邊，在小姑娘警惕的眼神中從袖中掏出一個娃娃，邊掛邊道：“我身上有傷，潮濕的環境對傷口愈合不好，對我心情也不好。心情不好，傷好的更慢了。”
楚薇薇眼中有些嘲諷，然而不等她有所表示，葉千羽仿佛沒看到一般，揚揚下巴，“來，幫個忙，我一隻手不方便，扣不上。”
楚薇薇偏頭，甚至離床沿更遠了些。
長樂剛想開口，葉千羽衝她搖搖頭，繼續看楚薇薇，“真的不幫忙？”
小姑娘繼續偏頭，不為所動。
葉千羽歎了口氣，輕嘖一聲，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千羽！”她身後的葉寂堯最先看到不對，忍不住喚了一聲。
葉千羽卻沒有聽，輕吸著氣兒道：“行吧，你不理我我也能理解，誰讓我當時沒救得下你呢？”
楚薇薇轉頭，瞪大了雙眼。
就知道，長樂和葉寂堯並沒有對她開口。
葉千羽在她的視線中繼續緩慢抬手，冬天的衣服厚，但這些人嗅覺敏銳，已經隱約聞到了些血腥味。
“這個啊，事情是這樣的，”左手終於抬到了右手邊，動作吃力的打著結兒。
“那日我有見到你，隻是被一群刺客纏住了。最先迷暈你的人也被他們殺了，忌憚你的身份才沒有對你動手，任由你在那裏躺屍。”
“你說什麽！”楚薇薇直接伸手拽住了葉千羽的胳膊，後者臉色一白，手中帶著簡單的笑臉的隻有一個頭的娃娃瞬間掉到了地上。
“薇薇！”長樂忙按住楚薇薇的手，不能任由葉千羽再這麽糟踐自己了。
楚薇薇視若罔聞，神色恍惚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不救自己，為什麽……
看著長樂擔心的眼神，葉千羽笑笑，拒絕了他們的攙扶，彎腰撿起娃娃放在了她的床頭，自己也坐了下去，閉著眼睛含笑道：“你恨我嗎？算了，你恨我吧。你還可以把全部的怨恨都發泄到我身上，殺了我也可以，反正我現在疼的要命，也不想還手。”
“你說什麽……”楚薇薇神色還有些恍惚。
葉千羽繼續道：“知道你受了委屈，是你做錯了什麽嗎？為什麽這樣的事情要發生在你身上？你一定有滿腔的憤恨無處發泄吧。怨命運不公？可是命運五形又無蹤。你需要一個可以轉移的對象，一個可以發泄的人。選我吧，我不在意，不要讓關心你的人難過。”
“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不知哪裏觸動了這個姑娘，楚薇薇瞬間崩潰大哭，“我現在一閉眼，就能看到，就能看到……我不敢睡覺，我覺得自己很肮髒，葉洛風，葉小王爺，我現在覺得我提這個名字，都是玷汙了他！你說讓我發泄在你身上，我怎麽能，怎麽能！”
“噗嗤！”如此嚴肅的場合，葉千羽卻突然笑了，而且是笑的頗為愉悅，真心實意。
似乎剛才短暫的坐了一下已經補充了體力，葉千羽又恢複並未傷過的模樣。
笑了好一會兒，笑夠了，才道：“原來病症還在我哥哥。這就不得不說說夜王爺和長樂殿下了，你們怎麽教的孩子，三貞九烈還得分場合吧，生活這麽精彩，因為一個惡心的意外就不活了？這要是我，本姑娘定親手閹了那個雜種，該過得日子還是得過，該找的男人還是得找。而且，這標準還不能降，本姑娘喜歡的，定是世間最好的！”
“你說的輕巧。”楚薇薇低聲呢喃了一句。
“也是，畢竟有這個賊膽的人都不多。”葉千羽毫不客氣道。
見著楚薇薇憤憤的小眼神，她又道：“不過，雖然事例不多，但那些青樓女子，甚至於寡婦什麽的，就沒有個找到好男人的？若一個男人隻看重你的清白之身，那這樣的男人也不必找了。”
“不是這個道理，不一樣的。”楚薇薇還在掙紮。
“是啊，那些個人怎麽有你這個身份、地位，還有這麽疼你的，本該屬於我的一雙父母。”葉千羽輕飄飄道。
此話一落，其餘三人都皺了眉。
葉千羽卻還在繼續，殘忍而又冷酷的揭示道：“你有時間在這裏要死要活，都是因為你生活過得太好了。他們再勸不住你，我親自帶你去見見這社會最肮髒的底層生活是什麽樣的！到時候，別說身體，為了活著，你的一切尊嚴都要被別人放在腳底下踐踏！”
“可是……”
“沒有可是。”葉千羽並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我沒那個耐心陪你慢慢來，同時我也不希望我父親母親一心隻顧著你，所以，背地裏哭也好，裝著也罷，我希望你能盡快恢複過來。”
“你怎麽可以這樣？”楚薇薇委屈極了，被打擊的不成樣子。
葉千羽卻依舊是那個冷酷無情的葉千羽，微微勾了勾唇，涼涼道：“怎樣？我是說不幫你追求我哥哥了？還是說不認你這個朋友了？楚薇薇，我告訴你，雖然我沒經曆過這麽些，但我見識過的黑暗，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你這個，充其量隻是個意外，而我經曆的，你就要感慨，為什麽有時候，人心可以壞成這個樣子？為什麽得權得勢的總是那些壞人，為什麽好人再努力還是無理可昭，為什麽命運這麽不公平，為什麽那些人不去死！最後，為什麽自己還要活著？為什麽自己不去死？”
“行了！”一口氣兒說完，好好的恐嚇了一下這小丫頭片子，葉千羽輕輕按住了自己左肩，轉身道：“這人呢，我也看過了，還給你帶了個晴天娃娃。我看你也沒有對我動手的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走了兩步，還小聲咕噥了一句：“嘶，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