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5 翻羽
一場酣睡,徹夜荒唐,半生蹉跎半生癲,醉裏乾坤,妙不可言。
劉誠睜開眼之前,先光著身子撓了幾把胯下,感覺特別激昂,這才嘟噥著嘴露出腦袋來。
外麵,天已經大亮,書桌上從沒有翻動過的經史子集,依舊從不會翻動的疊得整整齊齊,原木窗台擺著一盆菊花,瓷盆釉色澤潤,盆裏綻開的花蕾嬌豔欲滴,在陽光裏,如同處子般羞澀,輕輕搖動的葉片下,遊戲機正在偷偷充電……
似曾相識的畫麵很和諧,即便是身上蓋的被褥,也同樣洋溢著一股久違的酸爽。
這感覺,真好!
“舒服吧!”
有人拿走按摩的巧手,在枕邊耳語,聲音聽來陌生,距離很近,喘息的熱氣吹得人心猿意馬。
“誰?”
劉誠一聲厲吼,裹著被子便往床角躲,他嚇得一臉僵白,借著明媚的陽光,似乎看到了一出人倫悲劇。
那說話之人,正對著自己癡笑,嘴角留了兩撇龜毛微微抖動,他手拿拂塵,冷不防輕輕一拂,打情罵俏的姿態,發出杠鈴般的笑聲不說,指甲還從劉侍郎裸露的香肩有意無意滑過,嘖嘖說道:“小公子這是怎的?灑家就是問問身子骨可還舒坦,怎跟丟了魂一樣?”
劉侍郎一陣惡寒……太監……自己的清白之身……他說話居然還朝自己眨眼……發生的故事一定纏綿悱惻……
爛漫無瑕的人生宛如突遭了晴天霹靂,劉侍郎死死咬著被角,稍有異動,便隨時準備嚎啕大哭。
“喲~這是咋了?瞧這小臉憋得,猴屁股一樣,真俊!”
那公公見人不搭理,調侃兩句,便又開始起身收拾起屋子來,嘴裏說著,“瑾公家的子嗣,就是不一樣,皮膚白嫩、骨骼清奇不說,居然還頭生龍角,都怨宮裏耍雜的沒來,灑家也就看看稀奇,委屈個什麽勁兒?”
愣神兒間,他便已將人脫下的貼身衣物疊好撫平,尤其是劉誠那條火紅的褲衩,摸了又摸才愛不釋手放在桌上,還自覺滿意地吧唧了幾下嘴。
寇白門聞聲進來,沒理自己,倒是對著那太監和顏悅色說話,“公公這是?怎親自動起手來,都是些婦道人家做的粗鄙之事,怎敢勞你尊手?”
那太監尷尬一笑,“宮裏服侍人慣了,看不慣散亂,也閑不住,隻要寇姑娘不嫌棄才好,說起來,我倒是羨慕寇姑娘的手藝,這針挑得,那才叫一個花俏,這繡的是個什麽可人的玩意兒來著?看著像隻狸貓。”
沒文化!
而且討論的還是自己辟邪的內褲,劉侍郎忍不住插話,“米老鼠!”表情很驕傲。
寇白門白了自己一眼,笑著遮掩了過去,這東西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好看是好看,可一想到昨夜劉郎穿著它在床上扭來扭去,就覺得心中別扭,那花色,那圖案刺繡在屁股上……丟不丟人!
眼看天色不早,那太監閑聊了兩句,道:“既然瑾公不在,灑家就告辭了,姑娘別忘了轉告一聲才好!”
他扭著屁股走時,回眸一笑,看得劉誠一個勁兒打嗝,後怕問道:“這孫子誰啊?”
寇白門沒好氣,“宮裏來的李公公,說是叔公舊識,旁的沒說,倒是提起陛下最近心煩,讓你麵聖時悠著點!”旋即又道:“你要幾時才起,五嫂正等著收桌!”
“昨晚來的?”劉誠追問起那太監,如果真是,那作案的時間很充裕。
“剛來,也就我取水的工夫,怎的?”
劉侍郎拍拍胸口,“沒!就覺得頭疼。”
寇白門裝作沒聽見,轉過臉去,用手絹在熱水裏捂著,一捂一個水泡,玩得不亦樂乎。
“哎呀!我說怎麽這麽頭疼,狗娘養的,腦門上的包誰打的?”
劉侍郎對著銅鏡仔細端詳,還真別說,挺像龍角!鼓鼓發亮,別致!那白馬寺裏的佛祖滿腦袋的包,估計加一起也沒自己的大。
“罵誰!”
寇白門甩手便開始擼起長袖,又氣又羞,“能怨我?誰叫你喝了酒胡來,還沒成親就毛手毛腳……虧你還是讀書人,呸!不知廉恥!”
劉侍郎納悶,讀書人怎麽了?又竊竊喜道:“我動手了?”
“動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還說了一堆稀裏糊塗的話,什麽……召喚……怎麽是你……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劉誠一陣頭暈,“再然後?”
寇白門很認真地看著自己,“再然後,你就用腦袋拚命撞我的拳頭,我攔都攔不住……”
這丫頭學壞了!
劉侍郎恨得牙癢癢,伸手一拉,“來來來,幫為夫還原一下犯罪現場,到底是怎麽個不知廉恥!”
“哼!”
寇白門一跺腳,臉還沒洗就羞得端著盆跑了出去,後麵的劉侍郎摸著額頭悵然若失,春夢還能留著個影兒,自己怎就隻留下了個包!
至於那太監,姓李?誰啊?不會就是抽獎抽的吧?
……
用過早膳,劉誠撐得在院子瞎溜達,五嫂熬的粥不錯,還有新醃的泡菜也剛好,嘎嘣脆,她說,最近正在嚐試把魚也泡壇子裏,這主意不錯,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酸菜魚火鍋。
奇了怪了,二叔公不在,不離不棄的老吳居然在後院喂馬。
劉誠不懂馬,更不知道什麽樣的馬才能稱得上千裏良駒,甚至小馬駒要多久才能成年。相馬識馬是技術活,很高深。
老吳其實也不懂,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每天過過稱,膘長得快,那就肯定是好的,這不,才半年光景不到,那匹當初嗷嗷待哺的“翻羽”,竟然長到了一米來高,雖然目前來看,離宰了吃肉還有些時日……
這馬兒被老吳打理得很光鮮,體態勻稱,長鬃如絲,跑起來更是四蹄如飛,尤其全身雪白如霜,幹淨得沒有一點兒雜毛,無論怎樣,至少賣相十足。
此時老吳正忙,他從廚房拿來幾大塊肉幹,切成小段扔進食槽裏,嗚嗚喚著馬兒來吃。
這敗家玩意!沒事搞什麽科學實驗!
劉誠趕緊道:“吳伯!這馬都是吃草,哪能學人吃肉?”
老吳鄙視地看了自己一眼,仍舊傻傻等著。那翻羽昂起腦袋,噴了人一臉熱氣騰騰的口沫,依舊懶洋洋,繼續用屁股在柵欄上蹭著皮。
老吳一拍腦袋,樂嗬嗬一笑又往廚房跑去,再回來時,手上居然提著一壺“杏花村”,隻見他二話不說便往馬槽邊的水盆裏倒。
瘋了!
劉誠轉身要走,馬會不會喝酒吃肉先不說,這老吳家裏肯定有礦!還有,從那壺杏花村可以很直白的看出,自己在家裏的地位,應該排在馬之後,前麵分別還有寇白門燉的雞,談家阿姐的醫書,二叔公的棺材……
“噅兒噅兒……”
那馬兒一聲歡快地長鳴,蹦跳著一頭紮緊了酒盆裏,舔著舌頭一吸溜便見了底,然後,開始甩著尾巴吃肉……
老吳回頭看著自己,得意洋洋用手比了個“三”字,意思是說這馬一日能喝三碗。
牛逼了!
劉誠看得嘖嘖稱奇,照這勢頭,哪天說不得還能上山打虎,而且它那哪裏是碗,用的明明是老吳自己的洗腳盆!
邁步出門時,史阿抱著劍說:“小黃門來傳,陛下西園召見,若是過了巳時還不見人,也不誅九族,而今宮中正缺內官,幹得好,還能火速提拔為常侍,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劉誠看了他一眼,拔腿就往西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