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8 龍崗書院
廣陵,眉塢。
王陽明孤零零站在小坡之上,此處,地勢起伏蜿蜒,如龍盤虎踞,被過往的耕農戲稱為“龍崗”。
遠處的少林寺已經破土動工,挖坑,下樁,看這架勢,規模還不小。
不過此時,無論是敦促的僧侶還是勞作的匠人,都趁機躲在簡易的棚屋裏飲酒。
王陽明敞開衣裳,張開雙臂,頂風吟唱到:“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雲過太空!”繼而引吭高歌,直抒胸臆,這一切,都顯得無比的快意恩仇。
隻是,雨下得有些大……
丫鬟鬥兒撐著雨傘,抱怨道:“小姐!這陽明先生真有你說的那般有名?怎我覺得這般失心瘋一般豪言誑語,在哪裏見過?”
“貧嘴!”
寇白門的青絲被風雨吹打得有些亂,幾根含在了嘴裏,他理了理,“你就在這等著,我去跟先生話別,也好問問他有否東西需要捎帶。”
踏著青草春芽從山腳往上行,寇白門才到半道,那風雨便歇了,拿開紙傘,她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看,何止是風雨停了,地上的泥濘還在芬芳,頭頂已是藍天白雲,一條彩帶,從天的這頭一直彎拱到那頭,那七彩,分明,又相互交融。
王陽明在上頭喊:“白門丫頭,快來!我這裏,便是神仙樂土!”
見寇白門良久方至,白裙上占滿泥水,王陽明笑言:“白門丫頭可知,此番際遇,世間隻有兩種人。”
“哦?小女子尚未請教先生,該是哪兩種?”
“傾盆雨後,一種人抬頭看天,看到的是雨後彩虹,雲淡風輕;一種人低頭看地,看到的是淤泥積水,艱難絕望。”
下場雨,也有這麽大學問?
寇白門掩嘴輕輕一笑,“那先生又是哪一種?”
“你這丫頭,怎也古靈精怪考校起我來!”王陽明甩了甩濕噠噠的衣袍,“老夫少時,自認的懷才不遇,自詡的所謂平常人,詭辯的‘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都不過是小婦之怨而已,後來才明白,那自憐自艾,便是低頭看地。”
“先生所言,白門深以為然。”寇白門甩著傘尖的雨水。
“前些日子,那假道士給我算過一卦,我覺得在理!”
“哦?”陽明先生說的假道士,自然指的就是兼職賣菜的鬼穀子,不過最近他不再擺攤,守著人修僧廟,每日心事重重丟了魂兒一樣,莫不是打算棄道修佛?
索性時間不緊,寇白門也就靜下心來聽陽明先生說教,“先生也信道?”
王陽明不答佛道,繼續說那卦,“老夫得了個‘明夷’卦,那假道士告訴我,‘君子利堅貞,晦可明’,意思是說隻要堅守貞操,便能度過艱難。黑夜終會過去,光亮總會來臨,就如,水到了絕境是飛瀑,人到了絕境是轉機。”
寇白門接口,“所以,先生而今大徹大悟,已經成了第二種人,抬頭看天?”
“嗬嗬!非也非也!剛才還是,現在不是,老夫豈是凡夫俗子,已然成仙!哈哈!送丫頭你一句,‘聖人之道,本心自足’!”
“聖人之道,本心自足?”
寇白門還在咀嚼回味,那王陽明又說起了它事,“我要在此處建一座書院,教願學之人,授本心之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龍崗書院’!”
寇白門狡黠一笑,“先生要興辦學堂,可得花去不少錢財,那就難辦了!”
王明陽一聽大急,“那我不管!為何那不孝弟子有錢築高廟,沒錢辦書院!我也不貪,這規模與那少林寺比齊便好……”
寇白門隻是笑盈盈聽著,明白過來,陽明先生要錢,隻需跟和管事一提便可,這般胡攪蠻纏,無非是逗趣、開解自己。
“丫頭可還不願?你可曉得,這眉塢若是沒了我王陽明,損失何其巨大,沒有我,哪有那劉誠小子的今天……”
是啊!劉郎可是陽明先生的弟子。
寇白門聽此一語,心中無比舒暢,開口道:“願的!先生開口,隻管取用便是。不過白門來時可是聽說,中山甄家要來,帶了數百人的商隊不說,還是甄夫人親至……”
“哎呀!怎就忘了,我那新收的弟子還在溫書,老夫得趕緊回去……”
地上青草濕滑,那王陽明腳下一滑,幾乎是連滾帶爬下去到山腳,全無先生的風範。笑嘻嘻看著的寇白門衝著背影深深一鞠。
居然劉郎是先生的弟子,又怎會真如那些風言風語般不堪,寇白門眼望西方,洛陽,那裏,正是天上長虹歸去的一頭。
……
劉誠坐在馬車裏,刻意保持平靜。
抽獎!
可明明已經準備好經受那心癢難耐的誘惑,腦中這四人,卻來得好讓人意外。
裴秀、李春、畢升、秦九韶。
沒一個是女的!已經不是科學不科學的問題了,這叫泯滅人性!
而且,看來看去,劉誠發現自己就認識一個畢升,四大發明那個,北宋人,發明了活字版印刷術,不錯!但轉念一想,抽出來會不會太早了點,而今的東漢,連紙都還沒大規模推廣,更別說印刷。
所以,這次抽獎,可說是最心態平和、不報奢望的一次。
隨手一點,那卡片隨即翻開,裴秀!
“叮咚!恭喜宿主,抽取到魏晉時期名臣,著名地圖學家裴秀。裴秀,出身著名世族——“河東裴氏”,世襲父爵清陽亭侯,曆任尚書令、右光祿大夫,西晉後,加左光祿大夫,封钜鹿郡公,泰始三年升任司空。泰始七年逝世,諡號“元”。所作《禹貢地域圖》,開創了中國古代地圖繪製學,被稱他為“中國科學製圖學之父”。
劉誠了然,這是個專業型技術人才,放對了地方,有大用,比如丈量一番自家手底下的田產……
係統繼續:“武力:40,統帥:30,政治:85,智力:77,隱藏技能需要人物發動才能探知,由於裴秀屬於特殊人才:畫匠,另有一項附加屬性,製圖:93。現植入身份為裴元紹胞弟,二人八年前失散,而今覓得消息,裴秀趕赴廣陵眉塢前去投奔。”
劉誠掀開車簾,同濟軒已到。
高台上,許劭已經開始在講皇宮秘史,經過文化人潤色,前段日子劉侍郎的鬧劇又有了第二個版本。
“啪!”許劭開口,“上回說到,那江湖人稱玉麵小白龍風流倜儻一樹梨花壓海棠的侍郎劉誠,甫一進入陛下的西園,便見一隻惡犬惡狗撲食般躍向皇帝陛下,說時遲那時快,劉侍郎一個鯉魚打挺再接一個鷂子翻身,在那千鈞一發的檔口,一把推開陛下,將惡犬擋在自己身前……”
台下有人發問:“那劉侍郎明明走著,何來鯉魚打挺之說?”
“唰!”
許劭折扇一展,笑眯眯道:“這位兄台很明顯少見世麵,須知那西園之內,青苔遍地,下人們為了行得快又不摔倒,盡皆躺在地上滑行!”
“哦!”台下眾人點頭表示了然。
“可那惡犬,落地轉身,又衝著麵不改色的劉侍郎而來,彈指一揮間,劉侍郎一個縱身,便跳進了水池之內,那惡犬尋不到周遭之人,雙目血紅,正巧,瞅見不遠處路過的無辜宮女,可憐那宮女……”
見眾人聽了一片惋惜,許劭繼續說道:“爾等可知,這等有悖三綱五常之荒謬之事,事後查來,原是那惡犬被人下過春藥,想那西園裏戒備森嚴,怎就有人得手,怪哉怪哉!列為看官可知,這下藥之人乃是何人?”
“啊!竟有這等事,誰人如此大膽?”
台下一片嘩然,許劭喝著茶水,好整以暇,偏偏穩住不說。
直到眾人紛紛往功德箱扔錢,那許劭才故作表情凝重,以扇麵遮住半邊臉說道:“噓!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列位且聽過便是,切莫外傳,這下藥之人啊,原來,是北宮裏的容嬤嬤……”
“啪!”驚木一響,許劭開始收攤,“今日暫歇,明日,劭為各位講評那南宮失火之秘,個中曲折,駭人聽聞,同濟軒虛位以待,還請趕早!”
聽者正欲散去,卻有人高呼,“哼!一派胡言,那劉誠無恥之尤,聽說那聖旨上明明就寫著他以人犬交合取寵於陛下!”
許劭正欲要走,不想回身說道,“這家公子,可是親眼見過那聖旨?”
“不曾!”
“那公子之言,豈又不是在說陛下荒淫,如此不倫之醜事也能取寵?”
“我……”
“呔!好你個狂徒,竟敢公然汙蔑當今聖上!那詩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
人群喧嘩,紛紛斥之躲遠。
劉誠衝著下人們使了個眼色,一群人悶頭就打,戰況好不慘烈。
那書生紮著爬上方桌,高高站起呼喊道:“在下錢謙益,乃大將軍府上主簿掾,賊子安敢!莫非沒了王法!”
錢謙益披頭散發,眉角已經有了血跡,劉誠一聽,臉色猛然下沉,他對著史阿說:“用板磚,不死就行!”
那錢謙益還沒回神,便又被一磚頭撂倒,哀嚎之聲經久不息……
劉誠施施然上樓,頭也不回。
錢謙益?敢跟白門小妞搞曖昧。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