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舊物仍在,斯人已矣
鑒於心裡的那一抹陰暗一直無法解開,卻又不能跟楚蔚澐言明,於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變著法地把楚蔚澐給騙到了床上,手腳都給綁了個結實。
之後又騙他喝了下了葯的酒。
他以為我真的要跟他玩,沒有設防,一口喝下。
然後,他就睡著了。
我盤腿坐在他身邊,心情複雜地看著他。
睡著了的楚蔚澐,眉目間那一抹總是蹙著的神經總算慢慢舒展開了。
好一會兒以後,我將他雙手雙腳解開,好好地把他塞到被子里,關門出去了。
管家在樓下竟然還沒睡。
看見我十分愕然:「小姐,你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我對他勉強一笑:「管家,我出差。趕凌晨的飛機,天氣不好我怕耽誤時間,所以現在走。」
管家很奇怪地看了眼樓上:「少爺呢?他不送你嗎?」
我也抬頭看了下樓上,笑著說:「少爺剛剛太累了,睡著了,我就沒叫他。我給他留了字條的。管家,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說得曖昧,管家的表情好似被噎了一口,老臉尷尬地點了點頭。我想他應該是自以為聽懂了。
凌晨一點半,我拖著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出了別墅,正想著別墅離市區還挺遠,想出去找車的話這段距離還得走挺遠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突然停在了我面前。
後排車窗降下來,我看見了楚司彥的臉。
他是楚家家主楚司翰的弟弟,可是怎麼看他都比楚司翰蒼老許多。
歲月不曾在這個鐵骨錚錚的軍人身上,有半點留情。那雙眼睛同他臉上的痕迹一樣,犀利冷銳里,掩藏著風霜。
我看著他,試圖用冷靜的聲音問:「你怎麼來了?」
楚司彥聲音很淡,卻又有一股無端攝人的魄力:「上午與你見面的時候,你的樣子看起來很淡定,很自信,可我卻能讀懂你眼裡的慌亂,我知道你一定會去找答案的,所以我一直跟在你身後,不曾離開。」
他看著我,嘆息了聲:「我沒有猜錯。」
當領導那麼多年,看人的眼光,確實不錯。
司機下來給我打開了副駕駛位的門,我心裡其實是拒絕的,可卻又知道,既然他已經堵到了家門口來了,我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
嘆息了一聲,我坐了進去。
楚司彥好似也長長地舒了口氣,閉上眼睛。
司機不問去向,卻很有目標地開車上了路。我一路上也未曾給司機指路,但卻又莫名其妙地知道,這段路程的終點站,必然是上海我姥姥家。
因為我拎著皮箱出門,目標也是我姥姥家。
雖然我媽自從跟了江鎮遠之後,就一直是住在江城,但這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卻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或者什麼珍貴的東西。就連她死後,本該屬於她的房子也被江欽月他們奪走了,即使後來被我要回來了,可裡面的東西也都被他們丟到了垃圾站。
我叫沈箏給我找過,不過結果也如我所料,什麼都沒有找到。
那是一間已經一無所有的空房子。
而我想通過我媽生前生活過的痕迹里找到蛛絲馬跡,剩下的唯一一個地方,就是我姥姥家了。
可實際上,我並沒有見過姥姥。
因為我媽說,姥姥在我出生前,就已經過世了。她唯一留下的東西,就是上海的一座老四合院,是留給我媽的。
只不過因為我媽一心一意要跟江鎮遠過日子,所以一直沒有回去處理過這個房子。等我成年以後,她才跟我說了這個四合院的事情,因為她總以為自己以後都用不上了,於是想要把房子給我了。
只不過因為當初的生活太過安逸,所以我也沒怎麼太在意這個四合院。
所以我其實是抱著十萬分之一的可能回來的。
我對這個四合院的印象,還停留在我媽當年對我的回憶和口述中,我本來還是抱著要拿導航找的心思。
可是沒想到,楚司彥竟然對這裡如此熟稔。如此輕車熟路地就找來了,甚至沒有繞過一點點的彎路。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鐘,我們就到了四合院門口。
我下了車,怔然地看著眼前老舊卻又處處透著古色生香的老四合院,處處都透著一股被歲月腐蝕了的滄桑感,心裡竟突然慌得無法自處。
楚司彥則步履平穩地走到我面前,打開了眼前老舊的防盜門。
我看著他微微彎著的腰,忍不住說:「你對這裡這麼熟悉,一定是之前就在這裡做過安排吧。」
他不僅輕車熟路,而且還有鑰匙,我都沒有鑰匙。再結合之前他對我的處心積慮,我心裡忍不住惡意猜測: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過了的。
楚司彥打開了防盜門,隨著一聲刺耳的吱嘎聲,他淡淡地哼了一聲,回頭來看我:「不用懷疑我是之前調查過這裡,還因為二十幾年前,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我吃了一驚,一顆心被這一句話提起就再也沒法放下。
眼前的老人轉回了身體,一步一步往前,推開了面前的房間門,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沉,好似在回憶一些美好的事情:
「二十六年前,我還只是個只有編號的小兵。專門執行各種隨時可能沒命的任務。」
「有一次,我差點被人砍死在路邊,恰好你母親路過,把我撿了回來。你母親當年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把我撿回來之後,她害怕自己會惹事,於是她把我藏在閨房裡,整整一個月,不許我出去,也不許我說話。」
房間很久沒住過了,撲面而來一股發霉了的腐朽味道。楚司彥走得很慢,他伸出手指慢慢地撫摸著路過的每一種器物。
一架現在看起來很古老但卻又很氣質的鋼琴,上面蒙著的遮塵布早就落了特別厚的灰塵,指尖劃過去,烙印下一個深深的指印。
楚司彥沒有揭開遮塵布,只是用指尖慢慢用力地往下壓,鋼琴便發出一聲特別難聽的摩擦聲。
「這架鋼琴,是我走後,托友人送給她的。只是可惜了,舊物仍在,斯人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