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五個小時的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須瓷很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也不說話,靜靜聽著傅生和葉清竹說話。
“困就睡一會兒。”傅生側眸看了眼須瓷,青年眼圈下有些淡淡的青黑,在他白皙的膚色下襯得極為明顯。
“不困。”須瓷搖搖頭,他怎麽舍得睡。
傅生這段時間太忙,幾乎沒再來找過他,隻在大概一周前路過他這兒,給他帶了份早餐就匆匆走了。
傅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把自己的平板電腦遞給須瓷:“那就看會兒影視。”
他態度自然地像是在照顧小孩,似乎也不擔心平板裏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被須瓷看見。
不過像傅生這樣的人,估計也沒什麽秘密可以窺伺。
如果一年多前……
須瓷恍惚了一瞬,如果他真的放棄了,那麽如今傅生學成歸來,他們之間曾有過的戀情就會成為傅生有且僅有的秘密了吧。
或許不算是秘密,隻是傅生不會向人主動提起,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須瓷的存在也會慢慢磨滅在歲月長河中,再也沒人記得他曾活過……
他也曾來過這個世界,也曾愛過這方天地。
“餓嗎?”
“……不餓。”須瓷回神,他小弧度地朝傅生笑了笑,露出了頰邊許久不見的小梨渦。
傅生微怔,把置物架裏的礦泉水遞給須瓷,然後也扔給了葉清竹一瓶。
接下來的路程很安靜,車上三人都在各自出神,翻滾在隻有他們自己明白的情緒裏。
自從重逢以後,傅生已經很久沒見須瓷笑過了。
偶爾很輕很淡地朝他揚一下嘴角,都像是主人硬生生擠出來的勉強。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過去須瓷的性格絕對算不上安靜,還挺鬧騰。他開個車,須瓷就坐在副駕駛座上砸吧砸吧說個不行,笑起來還會有個小梨渦,像個小太陽似的。
現在的須瓷變化很大,微笑和流淚一樣,是很多人不用學就與生俱來的技能。
但須瓷像是遺忘了這項技能,以至於現在偶爾笑笑,有種依葫蘆畫瓢似的虛假和僵硬。
車窗外的風景像是流水線一樣快速閃過,唯有遠處的山林不變,綠意盎然。
須瓷怔怔地看著窗外,突然有些看不懂傅生,這讓他有些不安。
傅生的態度有些明顯的軟化,但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他們好像止步於此,戀人未滿……說是朋友,也不盡然。
朝夕相處、同床共枕一千多天,他們怎麽可能繼續做朋友?
車速漸漸變得平緩,下高速後就是數不清的紅綠燈,走走停停,過了好久才到劇組定的酒店。
影視城的遊客很多,來來往往的人群絡繹不絕,這間酒店的□□兩層都被劇組包下了。
“你有需要記得走vip通道,直接通向後院。”傅生對葉清竹說,“這邊還沒官宣,暫時沒造成轟動。”
“行,盡量不給你惹麻煩。”
葉清竹的臥房和傅生挨得很近,當然,更近的是須瓷。
往他們這邊靠攏的臥房價格都高一些,理論上來說,以須瓷的知名度,他應該住在樓下一層。
“去收拾一下吧,等會來吃飯。”傅生抬手,似乎想揉揉須瓷的後頸,但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須瓷低低嗯了一聲,從葉清竹旁邊擦過。
葉清竹看著須瓷的背影:“你家這小孩……”
傅生:“怎麽了?”
葉清竹歪了歪臉頰,隨即笑了,駁回之前的話:“沒什麽,挺可愛,你悠著點,別玩脫了。”
傅生蹙眉:“……不是玩。”
葉清竹斟酌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她言盡於此,後麵沒再說了。
在這兩人的關係中,她畢竟才是外人,不好多言。
說不定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她換了話題:“你讓他住這裏,也不怕劇組其他人說閑話?”
估計不出一周,劇組的人就會開始討論須瓷是不是上麵有關係,或者爬上了傅生還是葉清竹的床等等……
傅生淡道:“說閑話總比受委屈好。”
沒必要為了他人的說辭,讓自己陷入無端的境遇中。
“……”葉清竹失笑,果真是周瑜打黃蓋,“樓下環境就那麽差?住幾個月就叫受委屈了?”
傅生:“……”
能在影視城附近開酒店,環境自然不會差,樓下至多空間設施沒樓上多,以及床小,還有些是雙人間。
葉清竹也不糾結,她繼續調侃道:“你當初不是說,絕對不接受內定演員?”
“……你有實力。”
能內定葉清竹,大概是很多導演求之不得的事。
“那須瓷呢?”葉清竹挑眉。
“……”傅生頓了頓,“他沒有實力。”
一個因有實力而內定,這是於公,但另一個因沒有實力而內定……這是私心。
傅生不可能真的讓須瓷去走試鏡流程,這一批試鏡演員中,有實力的太多,須瓷基礎一般,很容易被刷下去。
這對傅生來說其實算得上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做事坦蕩,光明磊落,向來不喜歡走後門這種潛規則的安排,但……
“果然啊,人的本質是雙標。”葉清竹轉身,準備回房。
猝不及然的,她和一雙豔麗的桃花眼對上了視線。
“……清姐。”對方喚她。
“豐承,你的房間在那邊。”葉清竹臉上的笑意瞬間淡卻。
豐承抿著唇,他看了眼離葉清竹很近的傅生,心裏的酸澀難以言喻。
葉清竹就是這樣,玩可以,別跟她說什麽真心,她能立刻翻臉。
豐承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自娛自樂地想,葉清竹對他對別人到底還是不同的。
葉清竹對誰都是笑得,唯有對他冷臉。
他在這次的戲中飾演男二,是他用自己最後的自尊,在葉清竹那換取的“分手費”。
男二是個戲份很重的角色,因為時間緊,試鏡名額一共就三個,但傅生當時直接回絕了葉清竹,說不接受內定,葉清竹便給他換來了一個試鏡名額。
傅生說:“他看著不錯。”
豐承是個挺有實力的小孩,比須瓷還小三歲,還沒畢業。
樣貌也很出眾,是偏衝擊性的長相,一雙很有情感的桃花眼,但偏偏他性子乖,像是個大狗狗一樣。
用老一輩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很有靈氣的演員。
“……他太像了。”葉清竹沒有停頓地走進臥房,房門慢慢閉合。
須瓷靠在門後,外麵很安靜,隻有隔壁很微弱的一聲關門聲傳入他耳間,至於說話聲一句也沒聽著。
他聽到第二道關門聲後,才慢騰騰地走回床邊。
其實沒什麽可收拾的,他行李不多,就帶了幾件衣服,行李箱的夾層中,依然放置著一件傅生的襯衫。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手工相框,相框的中間是鏤空的,也並非是照片,而是一個雕刻的木製小人,一個跳舞的小人。
傅生真的很厲害,在須瓷那段張揚的歲月裏,傅生除了是男朋友,很多時候也充當著偶像的角色。
他什麽都會,好像無所不能,有他在,須瓷總能肆意妄為,不需太多顧忌。
手工雕刻是傅生擅長的技能之一,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須瓷生日,這個跳舞小人就是傅生送給須瓷的禮物之一。
眾多的禮物中,有花束、有價格較高的飾品,但須瓷最喜歡這個。
手工活最磨人,需要時間與耐心,小人上麵的每一刀,都傾注著傅生的心意。
跳舞並非須瓷喜歡的活動,隻因為當初傅生隨口提了一句:“你腰這麽軟,跳舞一定很好看。”
在須瓷過往的概念中,跳舞是女孩子的活動,大男人跳起來娘們唧唧的……
但為哄傅生高興,他還是偷偷去報了名。
最後到了傅生生日那天,須瓷穿著修身的舞衣,給傅生來一段後對方眼中的驚喜,讓須瓷覺得這段時間的羞臊總算沒白給。
於是便有了他生日時,傅生送給他的手工迷你版跳著舞的自己。
須瓷小心地將相框放回原位,用厚厚的軟布裹著,怕被損壞。
他望著傅生兩年前的白襯衫,想起了上次傅生穿走的那套。
五分鍾後,須瓷敲響傅生的門。
傅生很快出現,他隻穿著一件淡藍色襯衫,領口被扯開了兩粒扣子,露出精練的鎖骨曲線。
“怎麽了?”
須瓷抿唇:“我的藥……”
“……”傅生頓了頓,雲淡風輕道,“忘車上了,你什麽需要我再幫你拿。”
“……”
須瓷有些焦躁,沒有藥,他會失控的……
“收拾好了就去吃飯。”傅生轉身,“我拿下手機。”
“……”須瓷看著他的背影,沉默半晌道,“那……那套襯衫能還我嗎?”
傅生腳步一頓,有些錯愕地回首望著須瓷。
須瓷嘟囔了一句:“你穿也小了,上次看褲腳都短了一截,你要也沒用啊……”
傅生:“……”
他要怎麽告訴須瓷,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並沒有到交換衣物的親密地步。
但半晌後,他微歎一聲,還是道:“沒帶過來,等劇組殺青拿給你。”
“……好。”須瓷再次小幅度地笑了笑,梨渦轉瞬即逝,不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