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3章 結束
樂顏將連似月和鳳千越相識，誤打誤撞成了親的過程都說了一遍。
風千越眼底露出不敢置信，但是，這孩子說的，和他夢中所經歷過的，一模一樣，連細節也一樣，沒有任何偏差。
「前一世的娘親，和你成了親，她好開心啊，她以為你也是發自內心地願意娶她，並且暗暗發誓，會一輩子對你好，為你著想。
她知道你出生不好，最在意此事，所以拼了命的幫你，你想當皇帝，為了做皇帝無所不用其極，娘親從來都是按著你的意願去做，她希望你能得償所願，她覺得這樣你就會開心了。
有一次，你為了在皇爺爺面前立功，事先準備了一頭棕熊，想讓它去咬皇爺爺，然後你在及時救駕，立功，在皇爺爺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但是，那頭棕熊最終撲向的人不是皇爺爺，而是你！也許是這隻棕熊有眼吧。
就在要被棕熊咬到你的時候，娘親毫不猶豫地擋在你的面前，接過被棕熊咬破了臉，當時流了好多好多血啊，差點就死了。
後來雖然脫險，但是一張臉卻毀了，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為了讓娘親繼續為你奉獻，為你賣命，你騙她說，你會一輩子記得她的付出，永遠都不會辜負她，待有朝一日，你登基為皇，她是唯一的皇后。
娘親信了你的山盟海誓，更加賣力地為你付出，你讓她做什麼她從來就不會拒絕……
可是，當你真正成為九五之尊后，所有的山盟海誓化作了泡影。
我可憐的娘親，這為你付出最多的女人，你怎麼忍心辜負她啊……
還有我，我不是你的女兒嗎？為何，為何你對我也如此狠心……在折磨我們的時候，你的心都不會痛嗎？」
樂顏說著，眼淚順著兩頰滑落下來，臉上帶著凄清的笑意。
鳳千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那個女人躺在地上，半邊臉上的皮肉被撕了下來，鮮血流了一身。
他看到連似月身穿著披風，站在雪地里等他，手和臉凍的通紅，但最終眼睜睜看著他走向了連詩雅的寢店裡。
他的孩子跪在殿外，苦苦哀求他去看她的娘親一眼，但他最終拂袖而去，任她追上來，始終不曾回頭。
他還看到連似月一個人住在冷宮裡，日復一日地等待著，盼望著，在這樣的煎熬中，終於熬白了頭，熬得雙腿也萎縮了，連下地都困難。
……
還有，他眼睜睜下令剖腹取子，將絕望的女人拋下……直到把她折磨到不成人形。
這些前世的事情，突然慢慢在他的腦海中清晰起來，好像不再是夢境，而都是切切實實經歷過一次的事……
……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連似月一開始就將他當做仇人一樣看待，那是因為，她本來就是來報仇的。
……
他緩緩睜開眼睛來，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嘴巴動了動，「樂……樂顏兒……」
眼前的趙留仙，好像慢慢變了樣子，變成了樂顏自己的樣子：乖巧，聽話，溫順，說話總是小小聲，臉上常常會露出悲傷的表情，有時候會拿著她做的糕點，捧在手裡，送到他的書房來，問他要不要吃，一雙怯生生的眼睛渴望地看著他，對他充滿了崇敬和愛意。
這是夢中的他的孩子，也是前世的他的孩子。
原來前世的一切，已經通過夢境來實現了，難怪，每一次夢境的感覺都那麼真實，彷彿切身體會了一樣。
連似月，樂顏兒，那時候都是他的。
只是……
他將她們折磨，拋棄了。
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懊惱，悔恨的情緒湧上心頭，鳳千越悔不當初！
他辜負了她，辜負了他們！
……
樂顏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紙包，這裡面是都是她的麥芽糖，她剛剛跑回來，就是來送麥芽糖給他吃的。
只是沒想到，聽到了這樣的事。
她手握著這包糖，站起身，走了出去。
鳳千越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心裡感到一陣微微的抽痛。
樂顏兒……
我的女兒……虧欠了你啊。
她的背影越來越模糊了。
鳳千越躺在地上，感覺到身體里流出的血越來越多。
身旁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沒有風，沒有聲音，他的身體好像被固定了，一動也不動。
「你吃嗎？」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來到他身邊，從紙袋裡掏出一塊麥芽糖來，放到他的嘴邊，問道。
鳳千越看著她，點了點頭。
她蹲在他的面前，將他攙扶了起來，讓他依靠在她的身上。
她的手顫抖著，眼底泛著淚，看著他將這麥芽糖含進了嘴裡。
「好吃嗎？」她問道。
鳳千越心頭一顫，那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濕潤。
「很……甜……」那麥芽糖在嘴裡融化，甜意緩緩化開，他眼睛始終看著她。
「多吃一點吧，記住這個味道，這甜蜜的味道。」樂顏兒又拿了一塊，放進他嘴裡。
兩塊糖吃下去，他似乎好了一些，他緩緩抬起手來，握住了樂顏的胳膊，說道，「你……救我……求你娘親救我，讓我活著……我錯了……我，我後悔了……樂顏兒，女兒……」
救他？讓他活著？他後悔了？
這不是她曾經最想看到的結果嗎？
但是，卻為什麼一點喜悅的感覺都沒有？
樂顏眼睛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目光凝視著他。
「唔……」突然，鳳千越只覺得身體里一陣絞痛，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整個人奄奄一息。
「晚了……」樂顏喃喃地說道。
眼睜睜看著鳳千越嘴裡不斷地溢血出來。
鳳千越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睛瞪大，如銅鈴一般，死死地盯著樂顏手中的麥芽糖：
這糖，有，有毒嗎？
是最甜蜜的，但也是有毒的啊。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眼淚從眼眶裡流下來，唇角一絲苦澀笑意。
樂顏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伸手，攬住了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喃喃地喊道，「父親……」
她的手顫抖著。
眼前的一切，終於遠了，什麼都看不到了，他的眼皮緩緩的合上，那握著樂顏兒手腕的手，慢慢地掉了下來，頭一歪，倒在樂顏的肩頭，再沒有動了。
「……」樂顏兒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一顆一顆，掉進了鳳千越的發間。
風吹來，空氣似乎有嗚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