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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4章 一敗塗地

  連似月看著面前唯一的妹妹和弟弟,想著從前興盛的連家,想著令月兒現在的身份地位問題,受著本不該受的苦,便更想著不能留給鳳千越一絲可能逃生的機會,無論如何,她要確認一次。


  她將這心事壓下,道,「明日便是清明了,我們要去給祖母父親母親和各位叔嬸祭拜,今晚你們二人去我房中睡吧,我們姐弟三人好好說說話。」


  「好,姐姐。」連令月說道,想起家中那已逝的人,心裡頭卻一陣悲涼和難過。


  而連焱微微低下頭去,啪嗒掉出眼淚來,哽咽著說道,「我想母親,母親……」他嚶嚶哭了起來。


  令月彎腰,將弟弟摟在懷中,道,「乖焱兒,哭吧,哭吧,沒事,哭吧。」


  連似月看著令月,這個苦命的孩子啊,無論什麼時候,都把心裡藏起來,怕給人帶來麻煩,卻總想著安慰身邊其他人。


  「令月兒……」她喚道。


  「姐姐……」令月回頭看她,眼底露出微微疑惑的神情。


  「沒事了。」連似月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無論什麼時候,姐姐這裡都是你的依靠,無論你有什麼困難,或者,有你想要的,便與姐姐說,知道嗎?」


  「嗯!」令月重重地點頭。


  第二天,清明節。


  一大早,三姐弟便在鳳雲崢的陪伴之下,一同前往連家墓地祭拜,老天爺像是應景一般,飄起了毛毛細雨。


  清明祭拜結束后,連令月便向鳳雲崢和連似月告別,重新往寧德山莊去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和他們提過鳳訣的事,默默地就走了。


  「這孩子,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也不想給訣兒添負擔吧。」連似月看著她遠去的馬車,說道。


  而在令月走了不久之後,鳳訣就過來了,和鳳雲崢連似月說了一件事。


  「什麼……」鳳雲崢一愣,「你這麼回復太后的?」


  連似月聽了,也感到微微詫異。


  只有鳳訣,一臉淡定,道,「是,我已經這麼做了。」


  「就是不知道太后那邊,會有什麼反應呢?」連似月道。


  *

  壽寧殿。


  太后看完連訣呈上來的摺子,臉上頓時變了,一把將摺子摔在面前,道,「大膽!」


  王嬤嬤見狀忙上前,將摺子撿了起來,道,「太後娘娘息怒,小心氣壞了身子。」


  「這個鳳訣,雖說是皇子,但是野性難訓,讓他從哀家挑選的眾女中選一個為明安王妃,他倒是選了,不過卻沒有從哀家指定的範圍內選,反而選了哀家最不願意的那一個!」太后緊緊握著椅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王嬤嬤小心翼翼問道,「不知道十一殿下選了哪家的小姐呢?」


  「哼。」太后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哪個連令月!兩姐妹一個樣,非霸佔著一個男人不肯鬆手!看看,看看鳳訣這摺子上寫的都是些什麼,什麼除卻巫山不是雲,什麼只取一瓢飲,靡靡之音,肉麻兮兮的,哪兒是個堂堂皇子該有的行為?」


  原來,鳳訣沒有從太後娘娘送去的摺子中選,而是那時候要去面見左公公前,自己臨時做了一個摺子,上面全是有關令月的內容,以此向太後娘娘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王嬤嬤猶豫了一下,說道,「太後娘娘啊,如果十一殿下執意如此的話,該怎麼辦呢?」


  「哼!」太后冷聲道,「他現在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家的孩子,他是皇帝的十一子,娶親就得依照哀家和皇帝的旨意來,若每個皇子都像他一樣隨心所欲,那豈不是亂套了嗎?所以,無論如何,哀家是不會如他所願的!皇帝對他寄予厚望,也不會答應的!」


  「那太後娘娘要想個法子,讓十一殿下無話可說才是啊,否則就怕十一殿下不肯就範……」王嬤嬤說道。


  「法子?」太後站了起來,一邊思索著一邊走著,道,「沒錯,哀家必須好好地想個法子,不能讓鳳訣和雲崢一樣,要什麼婚約自己做主,壞了規矩,做壞榜樣。」


  *

  寧德山莊。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內的男子手放在門帘上,緊了緊手。


  「駙馬爺,我們已經在這裡停了一天一夜了。」外面的侍衛問道。


  「不用了。」薛仁賦掀開馬車帘子,下了馬車,抬頭望去,山莊門口的燈籠泛出一陣昏黃的光。


  門口守候的侍衛見了他,恭敬上前,道,「駙馬爺。」


  薛仁賦點了點頭,道,「開門,我要進去。」


  「……這……」侍衛為難地互相看了眼,「公主說過,不接受任何人到訪。」


  「讓駙馬爺進去吧,他是和我一塊來的。」這時候,一個少女清朗的聲音響起。-

  薛仁賦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將和離書帶到他手上的連令月,他繃緊了嘴唇,道,「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我若不來,你不是進不去嗎?」令月跳下馬車,拍了拍手,說道。


  「那我倒要感激你了。」薛仁賦抿了抿唇,說道。


  「怎麼,和離書駙馬已經到手了,難道對公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令月故作疑惑地問道。


  「當然有。」薛仁賦道。


  令月笑了笑道,「那駙馬爺請吧。」


  山莊大門打開,令月率先走了進去,雙手拱起,道,「天色不早了,公主也快要歇息了,還請駙馬爺趕早,可別耽誤了公主休息。」說著,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臨走之前,她用眼睛的餘光看了薛仁賦一眼,眼底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到了轉彎處,恰好碰見安國公主的大宮女雪麗,她忙拉著雪麗到一旁,道,「雪麗,你現在將公主身旁的人全都撤走吧。」


  雪麗不解,問道,「小姐,這是何意,公主身子不好,正需要照料。」


  令月回頭看了一眼,小聲道,「薛仁賦來了。」


  雪麗一聽,露出驚訝的目光,「駙馬爺來了?這怎麼可能呢?」


  這麼多年了,駙馬爺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公主,無論公主做什麼,他始終冷漠回應,最多在宴會上扮一下舉案齊眉的夫妻給人看看而已,現在是因為什麼原因,竟然找到寧德山莊了。


  薛仁賦看著令月的背影離去,嘴裡說道,「這一張嘴,可真會損人。」


  片刻后,他走進山莊內。


  天才剛剛黑,山莊內卻已經一片寂靜,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歌舞昇平,熱鬧非凡的景象。


  在他和安國公主成婚的這些年裡,她沒有宴會,沒有歌舞昇平似乎是活不下去的。


  問了路上的幾個奴才,薛仁賦知道了安國公主具體的住處,但是,每個看到他的人眼底都不免流露出驚訝的目光來。


  薛仁賦走了一段路,正要靠近安國公主的別院時,卻聽到裡面傳來一個哀怨凄婉的聲音,這聲音低低的,正在念著一首詩: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zéměng)舟,載不動許多愁。


  他心頭微微一顫,從虛掩著的門裡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身穿著素色中衣的女子,黑色的青絲在腦後隨意地挽成了一個髮髻,其餘則傾泄在身側。


  院中點著燈籠,那女子素麵朝天,面容清麗,但遠望著,也覺察到她的蒼白,念詩的人正是她。


  再沒有盛氣凌人,她更像個柔情的女子,素來驕傲的臉上有一抹倦意,那眉心微微凝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底透出一抹落寞。


  而她的眼前正放著一副畫卷,畫卷上畫的正是一個年輕,樣貌美麗肆意,眼底透著倔強和不可一世的女子,這女子的氣質乃人間不可多得的啊,任何不相容的氣質到了她的身上,都顯得那麼合理。


  薛仁賦眼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微笑,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女子時,心裡其實已經被驚艷了,但是禮法和身為文人墨客的習性,讓他裝作毫不在意。


  那一日,不知為何,這美麗高貴的公主突然到了這一幫文人墨客聚集的書肆里,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招攬門室。安國公主傳說中雖生性殘暴,當為了充盈公主府人才,素來是不拘小節,禮賢下士。


  她雖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他薛仁賦恃才傲物,本就鄙夷皇親貴戚,認為那不過是一幫不學無術的人而已,更是從沒對這個美麗驕傲的公主卑躬屈膝過。


  當時,這公主也並不介意,反而還經常來書肆找他,令他一下子就成為了一幫文人墨客中的風雲人物。


  不知不覺地,他心裡頭起了微妙的變化,他變得有點期待她的到來了,她美麗的倩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會時常浮現在他的腦海。


  她來的時候,便與他共同探討詩詞歌賦,偶爾,她還會找他問問書肆的一些情況。


  但是,有一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很久都沒有來,他便畫了這樣一幅畫像,掛起來欣賞,還情不自禁地做了詩。


  他的畫是極好的,他的詩詞也是極好的,令人心動。


  有人笑他,還說他家中已有妻子,怎麼配得上鼎鼎大名的安國公主。他忙將畫像取了下來,反駁斥那人道,他對公主僅僅是孺慕之思,並且再也不把這畫像拿出來了。


  不知怎麼的,這畫像的事傳到了安國公主的耳朵里。


  過了數天後,她再度出現在書肆,問他要這幅畫作,他本想說已經毀了但是面對著公主的眼神,他卻說不出騙人的話。


  而當她第一眼看到這畫的時候——


  「本宮第一次看到這副畫的時候……」


  他正想著,被裡面的人打斷了,只見她伸手,撫摸著畫卷上的臉,喃喃地道,「原來那時候,我那麼年輕啊,不知不覺的,我都長出一些白頭髮來了,我這一生啊,正是從看見你的時候開始淪陷的啊……


  老天爺真的很公平,我在一生,在權勢,富貴上平平順順,在感情方面,卻一敗塗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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