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無一倖免
這時候,前方傳來一陣緩慢走路的聲音,她心頭一顫,眼睛緩緩抬起,只見,鳳雲崢背著手站在她的面前。
她冷冷一笑,「你來幹什麼?是來嘲笑本宮的嗎?哼,皇上沒有廢了本宮,本宮就永遠都是皇后,你見了本宮,還是要尊稱一聲母后的。」
「母后今天一人將罪責全部攬下,是想繼續坐山觀虎鬥嗎?」鳳雲崢看著面前的婦人,道。
皇后唇角浮起一道冰冷而蒼涼的笑意,道,「沒錯,這次本宮是敗了,但是本宮要在這長春宮裡,瞪大雙眼,看著你們一個一個地斗的死去活來,我的明兒從太子之位上被擠下來了,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有本事坐上那個位置!坐上去的那個人,又要失去多少東西!」
「哎……可惜啊……」鳳雲崢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皇后眉心一緊,道。
「兒臣在為太子可惜。」
「可惜什麼?」
「母后太著急了,連兩天也不肯等,父皇復立太子的詔書已經擬好了,就放在榮華殿內,太子是父皇的嫡長子,父皇對他始終還是偏愛的,想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是這次機會卻被母后你自己生生毀掉了!如果太子知道了,會恨母后一輩子吧。」鳳雲崢可惜地搖頭,道。
「你說什麼……」皇后聽了只覺得五雷轟頂,身形一晃。
「母后若是不信,以後有機會不妨問問兵部張迎之,戶部劉向青,復立太子之事皇上和幾個近臣也提過了,幾位近臣也表示支持。」
皇后只覺得渾身麻木,往後踉蹌了兩步,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難怪,難怪皇上會說那句是她害了太子,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匍匐在地,終於痛哭出聲,「皇上,臣妾錯了,是臣妾錯啊了。」
鳳雲崢看著地上的婦人,眼底已不再有往日的溫良,道,「兒臣曾經一心為母后和太子籌謀,從未覬覦過皇位,可母后卻一而再再而三對兒臣使出陰謀詭計,連兒臣的母妃也不肯放過,還在她的葯膳中下毒。如今,若非看在十一的面子上,母後頭上的鳳冠恐怕已經易主了,太子也不會活著,所以母后,你感謝十一吧。」
皇后渾身一震,「你,你怎麼會知道?」下毒之事,她自認為做的十分隱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鳳雲崢轉身,拂袖而去。
皇后爬起來,拉住鳳雲崢的袍子,「雲崢,母后錯了,是母后錯了,你去向皇上求情,皇上廢后,殺了本宮都沒有關係,求他按原計劃復立太子吧!」
鳳雲崢將自己的袍子從皇后的手中扯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晚了。」
鳳雲崢走了出去,長春宮的大門,緩緩地關上了。
十一公主鳳令月看著這宮門慢慢地閉上,眼淚順著雙頰慢慢地滑落——
連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
冬熙宮。
天微微亮起之際,徐賢妃回了宮,宮女們給她更換了衣裳,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金嬤嬤,道,「雖然連訣僥倖逃脫,沒被毒蛇咬死,但皇后這個心腹大患總算被剷除了,總算心裡不至於太屈。」
金嬤嬤上前攙扶著賢妃上榻,道,「那人命還挺大的,三番兩次逃脫了。」
徐賢妃躺下,蓋上被子,道,「可是留著他,我這心裡總是不得安寧,唯有他死了,本宮才能安心吶。」
她正要閉上眼睛,突然間只見床幔上掉下來一團黑色的東西,恰好落在她的臉上,一陣冰涼的噁心的感覺將她纏住了,她嚇得尖叫出聲——
「啊,金嬤嬤,什麼,什麼東西……」
「蛇!蛇!娘娘,是蛇!」金嬤嬤也嚇得連連尖叫。
「什麼,蛇,啊……啊……快來人!來人吶!」徐賢妃嚇得雙手揮舞著,整個人從床榻上滾落下來,但是那條蛇還盤在她的臉上。
金嬤嬤回過神來,連忙衝過去,狠咬著牙,一手抓住那蛇甩在地上,賢妃嚇得臉色蒼白,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啊,還有,還有,那邊,那邊,這邊……」她才剛舒了口氣,就看到好多條蛇從床底下,牆角邊,桌子底下,好多條蛇才地上蠕動著,朝她爬過來,爬到她的身上,纏住她的腰——
「啊!啊!」她嚇得緊閉著眼睛,高聲尖叫著,很快,身下就傳來一股騷味,那朝她爬過來的蛇卻越來越多了。
「啊!」她的手,被蛇咬了一口,她尖叫出聲,嚇得幾乎要暈過去了。
外頭聽到聲音的奴才們急急趕來,突然見到這麼多的蛇,也都嚇得站在外面不敢進去。
「一群狗奴才,還不快點進來救娘娘!」那金嬤嬤趴在地上,大汗淋漓,臉色慘白。
「是,是……」奴才們有的去驅蛇,有的跑出去喊侍衛,整個冬熙宮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賢妃娘娘被蛇咬傷,癱倒在一攤尿上面,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醫聞訊匆匆而來,眾人七手八腳才將蛇一條一條地捉走了,將賢妃抬上床。
*
天,終於亮了。
進宮參加太后壽宴的眾人,驚魂未定地乘坐著各家的馬車離開了皇極殿,這一夜,彷彿做了個長長的噩夢。
連家的人也各自坐上了自己的馬車,準備離去,一夜下來,雖然與自家無關,但發生的卻是皇后被打入冷宮,太子再被懲罰的大事,連母就像是病了一場一般,渾身無力。
其他幾房的爺和夫人沒有資格進入皇極殿,不知道殿內發生的事,但一直在殿外跪著,也明白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個個腿腳虛軟無力,只想快些回到府里休息。
連母已經叮囑了各人,今日宮內發生的任何事,都不許再提,不許聲張,否則按家法處置。
連似月倚靠在馬車內,她讓青黛和降香將馬車帘子收了起來,好讓她看看外面的風景——
天空正露出魚肚白,天地間微微亮起,旖旎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她緩緩地閉上眼睛,讓清風拂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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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一如當初
計劃完成了,蕭山入獄,蕭家受到重創,蕭振海現在有苦難言,皇后也被打入了冷宮,前世復立的太子看來此生復立無望。
「我永遠都不要捲入這樣的爭鬥裡面去,太可怕了。」這時候,坐在對面,沉默了許久的連訣終於開口說話了。
這一晚上,他親眼見證兄弟之間,父子之間是如何一步一步算計,這深宮之中,處處都是陷阱,好像有個巨大的怪獸張開著血盆大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張嘴把人給嚼碎了吞掉。
連似月睜開眼睛,語氣格外平靜,道,「利益的鬥爭,權利的鬥爭,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有時候由不得你選擇,會把你卷進去。不僅僅是皇宮,咱們府里又何嘗不是?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她讓冷眉先行回府,便是預料都蕭氏會趁機謀事,有了冷眉,她相信蕭氏就算興風作浪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和冷眉一起這麼久,她早知道九殿下身邊的人是可靠的。
「姐姐,難道,就沒有一個沒有爾虞我詐,簡簡單單的地方嗎?」連訣就像一粒純凈的水晶,無論他經歷了什麼,無論他的身世多麼離奇,心裡始終有著透明純潔的一塊,這也是連似月最想守護,最為不忍失去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也許有吧。」但是,她從來沒遇到過,從前世,到今生,她時刻在被人算計,只是這一世,她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如何報復敵人。
雖然連似月什麼都沒和他說過,但是連訣隱隱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的姐姐有關聯。他透過那灰濛濛的一片,看著面前的人,心裡疼的發緊。
「姐姐,給你。」突然,他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串東西來,放在連似月的面前,調皮地晃了晃。
連似月見了,眼前一亮,臉上露出一抹久違的燦爛的笑容來,高興地道,「糖葫蘆!訣兒,你這是從哪裡找來的。」
連訣見她笑了,心裡頓時覺得好滿足,也跟著笑了,將這一串糖葫蘆遞到連似月的手裡,道,「用膳的時候,我看到有一些水果用糖漿包著,晶瑩剔透的,看來十分可口,剛才離開的時候便用這筷子把這些小東西串在一起了,想著你一定喜歡吃。」
連似月咬下一口,臉上露出孩子般滿足的表情來,「真的很好吃,是不是我太餓了?」
「吃吧。」連訣伸出手,接在她的下巴下,以免那糖漿不小心掉下來,弄髒了她的衣裳。
連似月心頭微微一顫,抬起頭來,看著面前明朗而憂鬱的少年,以往也是這樣,每每她完成一件事,連訣便會守在她的身邊,問她好不好,或者給她東西吃,讓她重生后感受的唯一的溫暖和力量——
那麼,現在是不是意味著,從前的連訣又回來了。
她輕聲地道,「訣兒,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永遠都不會改變。」
「嗯,我知道,你吃吧。」他笑著點頭,雖然心裡在流血。
*
此時,越親王府。
鳳千越前腳剛跨進王府,後腳皇上的聖旨就到了,他身上的大氅都來不及解開,便跪在地上接旨——
「四王鳳千越,今日起,由親王降為郡王之位……」
一道聖旨,口吻凌厲,沒有絲毫感情,直接將鳳千越從親王降為了郡王,從此他的分位和等級都比鳳雲崢,鳳燁這些皇子低了一級——
果然,蕭山在文章里的幾筆,還是讓皇帝放在心裡了,他懲戒蕭山給了蕭振海一個警告,現在,也來警告他了!
這意味著,父皇已經不再信任他了
他這些年的籌謀,這些年的忍辱負重,這些年一點一滴地經營和積累,算是全都白費了!
「兒臣謝父皇恩典,父皇萬歲萬萬歲。」縱然嘴裡的牙齒已經幾乎被咬碎了,鳳千越仍然默默地將血吞入肚中,恭恭敬敬地接過聖旨,虔誠地謝恩。
待傳旨的太監一走,他緊緊地握著這道聖旨,渾身直發抖,眼底泛紅,那額頭的青筋暴露。
郡王!郡王!
連似月,鳳雲崢!
不要笑的太早,本王絕不會就此認輸!
「贏空,筆墨伺候!」他恢復了冷靜,慢慢地將聖旨收了起來,供奉在書房最起眼的角落。
「殿下,來了。」自小跟隨鳳千越,親眼見證他如何一步一步強大起來的贏空,端上筆墨紙硯,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自己的主子。
「贏空,不要擔心,本王不會輕易被打倒!我從前一無所有,就算再一無所有也不怕,磨墨!」鳳千越坐在書桌後面,無比平靜地說道。
「是,末將誓死追隨!」贏空低頭磨墨,鳳千越面無表情,奮筆疾書,他要寫一份萬言懺悔書,向皇帝表達他的謙卑之意。
事情還沒有結束,他不會放棄,不會!
*
連似月最後一顆糖葫蘆還沒有咬下去,便被攔住了去路,面前的人立於高高的駿馬之上,手持長槍,狠狠一刺而過,直接將她的馬車頂削了去。
他們的馬車走的慢,連母和連延慶他們的馬車這時候已經走的很遠了。
青黛和降香兩人戰戰兢兢地看著面前高高在上的小侯爺。
「蕭河,你想幹什麼?」連訣立即從馬車上跳下來,護在連似月的面前,那少年郎的臉上,不知不覺有了男兒凌厲的霸氣,並未在蕭河的面前有絲毫的退縮。
「哼……」蕭河冷冷地看了連訣一眼,身上那絳紫色的緊錦袍在凜凜的風中颯颯作響,他身經百戰,自然絲毫未將這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放在眼裡,他囂張至極,道,「你算什麼,本將軍要找的人是連似月。」
「哼。」連訣也絲毫未將這威震四方的天寶大將軍放在眼裡,雖然他還未曾建功立業,但他骨子裡有種任誰也無法忽略的貴氣,他回頭看了連似月一眼,雲淡風輕,道,
「我姐姐肚子餓了,正在吃糖葫蘆,天寶大將軍有再緊要的事,也等我姐姐吃完再說。」
感受到連訣的挑釁,蕭河微微眯起眼睛,眸中散發出一絲危險的氣息,他手中握著的長槍緩緩地轉動著,他渾身散發出一抹濃烈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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