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二嬸怨恨
按照規矩,身為姨娘的蕭姨娘應該尊稱連似月一聲大小姐,但是她並沒有,從頭到尾都以長輩自居,這是她的一種手段,用這種方式告訴府中眾人,就算是大小姐在她面前也是乖乖順順的,以此樹立府中的權威。前一世的連似月並未覺得有何不妥,還與她親親熱熱的。
抱了一會,蕭姨娘又將連似月輕推開一些,仔細地打量一番。
「姨娘……」連似月斂去內心的想法,像以往一樣情深意切地喚道,神清氣爽地站在大夫人的面前,她不似連詩雅美的那樣精緻,但勝在安靜溫婉,眉清目秀,宛如幽靜蓮花。
她沒有想象中的病態和孱弱,連似月分明感受到蕭姨娘眼底那一絲訝異和失望,可她一點都不表現出來,還欣慰地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都天天念著你呢,你看看聽說你回來,嬸娘們都來看你了。」
連似月朝在座的人看了過去——
那穿著墨綠綉金褙子,白底綃花衫子,檀紫馬面裙的是二房的夫人胡氏,滿頭金飾,但並不俗氣,只是神情傲慢,冰冰冷冷的。
三房的劉氏,一件杏紅縷金海棠刺繡衫子,緗色馬面裙,杏紅蔽膝上綉著精緻的金色紋樣,頭上插了一支雙翅平展的鳳釵,那嬌俏的眼神中帶著輕視,她的鼻孔輕哼出一口氣。
而那身著海棠紅綉梅花對襟褙子,月色紗衣,藕色馬面裙,只戴了個點翠花形簪的四房夫人嚴氏,比起其他三位夫人來,甚至要過於素雅了,她面色平靜,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同她沒有任何關係似的,只靜靜撥弄著手中的紫砂茶盞。
這些人都來了,卻唯獨不見她自己的親娘——相府的當家主母。
大約看出了她的心思,蕭姨娘用安慰的口吻說道,「大夫人請了大師回來,大師囑託她要精心修鍊,她現在正在佛堂念經呢。」
「母親念佛也是為了保家宅平安,我稍後前去請安便是了。」連似月面帶微笑地道,她一眼便看穿了蕭姨娘的意圖,故意讓這麼多人迎接她,就是不見自己的親娘,以便讓她們之間產生嫌隙,進一步拉攏她。
聽到她這麼識大體地回答,蕭姨娘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喜悅之情,道,「對對對,你說得對。現在總算回來了,往後啊,咱們府里的孩子們可就算齊整了,我也放心了。」
連似月臉上也配合地露出了溫順柔美的無害笑意,她朝蕭姨娘和幾位嬸娘微微拂禮,道:「似月見過各位嬸娘,讓嬸娘們都擔心了。」
其實,這后宅幾個女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她一清二楚,這回,就只等日後加以利用了,想到這裡,她的心情格外的舒暢起來。
連似月坐在椅子上,蕭姨娘執起她的手,又哭了一回,連似月也耐心地配合著這情意深深的戲碼,還假裝抬起衣袖拭淚道,「姨娘,請您保重身體,似月已經回來了,虧得姨娘百般的關愛和照拂,不然似月大約不能這般完好的回來了。」
聽了她這話,蕭姨娘心裡頭怔了一下,心裡閃過一股異樣的感覺,但細看,連似月卻一臉天真,充滿感激地看著她,眼底甚至還含著深情的淚水,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
「哼……」這時候室內淡淡響起了一聲冷哼,那二房的胡氏看了連似月一眼,不冷不熱,陰陽怪氣地道,「你們大房倒是完好了,我們二房可是永遠都無法完好了。」
三年前,二房的少爺連雲朗和她們大房的嫡子連訣為一把短劍起了爭執,連似月和連詩雅恰好經過,便上前勸解,結果推推搡搡之間,連雲朗和連訣齊齊失足掉下了水裡。連似月大呼著叫人前來營救,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平素人來人往的後花園里,居然喊不來一個奴才,而連似月要下去解救卻被連詩雅拉住,叫她不要冒險,她去找人來幫忙。
可是最終,連訣自己從池子里爬上來了,當連詩雅把人叫來的時候,連雲朗已經在水裡溺亡了。
胡氏悲痛欲絕,呼天搶地,可憐連訣以為自己害死了連雲朗,也被連延慶狠狠打了一頓,從此以後,二房就恨上了大夫人和連似月連訣姐弟,可是因為連訣是連家長子,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現在想來,這事實有蹊蹺,八九不離十又是蕭姨娘布下的局,他們的目標是連訣,可是連雲朗卻成了替死鬼。
而且自那以後,胡氏再無所出,眼看著二爺連延峰填了好幾房姨娘,又生了兒子,她則只能守著一個女兒連念心,她時時刻刻恨不得連似月娘仨死去,於是對連似月也是處處刁難,明裡暗裡地幫著蕭姨娘。
所以,連似月非常能理解胡氏此時此刻恨她入骨的心情,只不過,她也可憐她,這麼多年來恨錯了人。
「二嬸,節哀順變。」她低著頭,緊緊握著蕭姨娘的手,很害怕的樣子。
蕭姨娘眉梢微揚起,道,「二夫人,雲朗的事是個意外,似月和大少爺必定不是故意的,都已經去了幾年了,您也且放下吧。」
連似月聽了蕭姨娘的這一番話,心裡真是佩服,前世的自己怎麼就沒有發現呢?她狀似在為連似月說話,卻揀了胡氏最傷心,聽著最刺耳的話來講,無形中就能把她對連似月的恨意撩撥的更深。
果然,胡氏騰地站了起來,紅了眼圈,氣道,「是啊,都好幾年年了,雲朗要是不死,今年就十三了,我也能像大房一樣享天倫之樂。可是我沒有這個命啊。意外?哼,我雲朗這條命就這麼不值錢嗎?意外死的怎麼不是大房的兒子呢?蕭姨娘你說這府里的孩子總算齊整了,沒有雲朗,如何齊整?難道我的雲朗就不是這府里的孩子嗎?」
「這……」蕭姨娘一臉愧疚的樣子,「二夫人,您,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別說了!」胡氏猛地站了起來,走到連似月的面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抬腳就走了,那眼神恨不得要將她得心臟給挖出來吞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