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中庸之道
韜城之主複姓百裏,名中庸,乃是儒門聖人層次的高手。
中庸之名乃是他藝成出山之際,他的師尊青親自為之改的姓名,他本人也十分滿意。
其人溫文儒雅,武藝絕倫,最是擅長調節各方矛盾,在這人人傾向於以武力解決問題的玉鼎大陸堪稱獨樹一幟,不少人甚至在私下裏稱之為小儒俠。
百裏中庸是一副須發稍白的中年人模樣,無論近看遠看皆是慈眉善目,無時無刻都透露著一股長者的味道,就是那種一看到就忍不住正坐然後叫老師的人。
此刻他正在韜城城主府內的一座湖心亭內,接待剛剛從海外人戰艦上回來的客人,順便聽聽他們對海外人的看法。
韜城本身和弈者天下極近,圍棋之風也十分盛行,百裏中庸本身也是技藝不俗的棋手,他對這會兒在自己麵前訴苦的這幾人的水準也早有一個認知。
來自金家的金威,來自段家的段興,這兩人雖然距離五指五峰中的頂尖二字還有一些距離,但絕對能稱得上牌麵,是水準十分之高的棋手。
而且這兩人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性格十分的乖張,在五指五峰的五大圍棋世家之中屬於保守派,也就是說起棋藝絕不認同世上有人能在五指五峰之上的那群人。
對這些人的性格和底細知之甚詳,百裏中庸在談話中“無意間”提到了一下海外人此行的目的,那兩人就迫不及待地帶人上門挑釁去了,走之前甚至揚言要將那些海外人堵在弈者天下之外,讓他們知道他們那淺薄的圍棋曆史連弈者天下的大門都進不了。
他們回來之後,並沒有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炫耀自己的勝利,而是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說什麽海外的圍棋果然有可取之處,倒也勉強算是當堂入室了,就這麽將對方拒之門外有失圍棋大國的風度雲雲。
百裏中庸立馬就知道這幫人輸慘了。
但他還是含笑說道:“原來如此,兩位果然寬宏大度,不愧是五指五峰的嫡係傳人,這麽看來海外人之後不僅能夠學習到五指五峰的高超棋藝,還能見識到身為棋手的品格,真是羨煞旁人。”
這兩位被這麽一說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暗暗感到對方有些諷刺的意味。
之所以說這些違心的話就是為了掩蓋之前上門挑釁失敗的事實,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若真有人問起就說那幾局棋還未結束就被打斷,這些海外蠻夷果然毫無圍棋品格之類的話。
現在既然城主並未追問,那自己也不必說那害臊的謊話。
金家的棋手拱手道:“百裏城主還請見諒,此事事關我大陸棋手的尊嚴,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回去通報才行,明天城主的壽宴怕是趕不上了,事後我金家必會登門致歉。”
百裏中庸擺手道:“金先生言重了,老夫區區壽宴,閣下能來已經是讓我韜城蓬蓽生輝,豈敢因為這個耽誤了事情讓海外人逞了威風,先生自便就好。”
“謝城主體諒。”
金威在此謝過之後,帶著幾位門人匆匆離開韜城,將韜城發生的一切和那幾局棋的情報帶回。
不久之後段家的幾位也紛紛告辭,百裏城主在湖心亭內見這幾位遠去之後,露出了譏諷的表情:“好一個五指五峰,平日裏一副看不起天下人的樣子,等到要動真格的時候就隻會說場麵話,隻是那些海外蠻夷的棋藝真的這麽厲害?”
百裏中庸漸漸麵露凝重之色,不僅僅是因為知道了這些不過隻有五千年曆史的海外蠻夷棋藝異常之高,還因為自己出的招落空了。
不錯,百裏中庸本就是故意挑撥金家、段家前去和對方比試的。
回想起之前和那些海外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百裏中庸原本溫文爾雅的臉上罕見的滿是怒火。
怒火中帶著一絲糾結,糾結背後是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忌憚。
能整出這麽複雜的情緒,長安艦隊之中也隻有遊曆才有本事整出這樣的幺蛾子。
想也知道,原本海外人這樣的身份不可能在韜城之主的賓客名單之上,百裏中庸甚至壓根就沒把那些明神餘孽放在眼裏。
可就在不久之前,突然已經被自己列為貴客的那些大人物中,有三十六位突然聯名上書,舉薦海外人參加此次壽宴。
這三十六人的名字單單一位都讓韜城之主都感到了一股壓力,沒想到崛起的時間比蟑螂壽命還短的一些蠻夷,居然在大陸上擁有這麽巨大的影響力,這些居心叵測之徒到底潛伏了多久,暗地裏凝聚了多麽巨大的能量?
無法想象,所以百裏中庸決定眼見為實,不僅將海外人奉為上賓,還在第一時間親自接待。
海外人的領隊自稱為將軍,名為遊曆,看起來十分之年輕,而實際上怕是也的確如此。
百裏中庸之前早就做過一些功課,知道原始位麵是一個沒有靈氣,凡人無法修行的所在,每個人的外表年齡就是他們的真實年齡,不存在一些幾千歲了還突然返老還童的怪物。
隻是這些太過年輕了,而且骨子裏透露出一絲傲慢,那是對自己絕對優勢地位的自信,老人總是見不得年輕人有這種態度,百裏中庸突然有一股好好教訓這後輩的衝動。
但他還是很好地隱藏了這一點,正當他結束了客套話,準備要開始交流的時候,卻見那個將軍一臉詫異地盯著自己。
“將軍閣下,不知為何這樣看著?”
“沒什麽,是我走神了。”遊曆解釋道,“從剛剛我就覺得奇怪,現在才想起來城主身上的氣質和我初二的政治課老師很像。”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年輕人為什麽要說這話,但說自己像他的老師,想來也應該算是一種讚美。
“嗬嗬,那老夫就當是讚美收下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遊曆擺了擺手:“對我來說今天是很幸運的,因為今天這讓人不耐煩的外交任務可以很快結束了,無論我幹什麽都能達到來這一趟的目的。
實在很抱歉,你和我的那個老師實在是太像了,我很了解你們這種人,極端固執且死要麵子,生活在自己製定的一套準則之中,就算這套準則讓自己受傷也絕不會更改,這和一個人聰明不聰明無關,純粹是由一個人的本質決定的。”
言語越發莫名其妙,而且開始帶著些惡意了。
百裏中庸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在他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遊曆搶先道:“不相信是不是,我就直說了吧,我這一趟的目的是宣傳,讓尤其是弈者天下在內的所有玉鼎之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麽原始位麵即將以棋藝向整個玉鼎大陸發出挑戰。
這一點隻要在明天的壽宴上提出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這邊還希望能夠和玉鼎的真正圍棋高手切磋一下,既是為了適應圍棋風格,也是為了測試一下全力對弈的情況下,新製作的圍棋倉能不能承受精神衝擊。
這點和你好聲好氣地交流也行,而激怒你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遊曆毫不客氣地直接指著百裏中庸的鼻子道:“一個死要麵子又骨子裏看不起人的臭老頭,剛見麵的時候你就已經認定我是一個年輕的小屁孩兒了,所以你為了維護大人的尊嚴,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表麵上真的對我發怒。
而我訴說了我的願望,你也沒法判斷我到底是真的想要一些厲害的棋手來交手,還是在故作姿態地唱空城計,實際上不想讓你們的人來打探虛實,最後在你小心眼的本質下,你無論過程如何糾結,最後還是會派人來。
而你所謂的兩全之法,就是派一些看起來和你沒什麽關係,但水準在你看來十分高的棋手,以便於在萬一幫助了我們的時候能及時撇清關係,同時在我們虛張聲勢的時候狠狠給我們一個教訓。”
最後遊曆誠懇地道歉:“抱歉,真不是對你個人有什麽意見,但你無法想象我有多討厭這種社交場合,回見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