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善小而不為
“晉兄神功蓋世，小弟敬你一杯。”
“什麽兵家正統，什麽道門嫡傳，在晉大俠麵前完全不值一提啊！”
“你注意到了沒有，晉大俠甚至連劍都沒有拔出來，要是拔劍，我看連五招都不需要就能將他們斬於馬下。”
“我看最多三招。”
“我看一招就行。”
……
陷虎寨今日注定熱鬧非凡，熊熊燃燒的巨大篝火旁，是烤的嬌嫩無比的豬、牛、羊，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陷虎寨中人輪流向晉不眠敬酒。
可晉不眠的態度一直不鹹不淡，麵對敬酒僅僅是小酌一口，卻沒有任何人認為這是故作姿態。
武林之中以武為先，武功高強的人有些怪癖算得了什麽，經過今天白天那一戰，晉不眠的任何行為都被都會被曲解為高人風骨。
“幹爹，我也敬你一杯。”
雙麵虎之子武仇，昨日接受晉不眠傳授的易筋鍛骨法之後，在雙麵虎的引導下當認晉不眠為幹爹，而晉不眠也不曾拒絕。
見自己的幹兒子敬酒，晉不眠表情這才有了些變化，卻一把奪過對方手中酒，一飲而盡。
“你天生體弱，若想之後有所成就，必須嚴於律己，不可飲酒。記得要日夜苦練我傳授給你的易筋斷骨法，不可有懶惰之心。”
孩子倒也老實:“是，幹爹，我從明日便開始……”
晉不眠打斷道:“從現在開始待，到明日，你便又落後他人六個時辰。”
武仇苦著臉答應了，沒走幾步卻看見了自己的娘親雙麵虎。
“娘，幹爹他……”
雙麵虎笑道:“你幹爹今天大展威風，定是覺得我們招待不周，才板著臉。去娘親的地下酒窖選幾瓶好酒來。”
“是。”
望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雙麵虎卻沒等兒子回來，自己便上前敬酒。
“晉大哥何必如此，伯父伯母為你取名晉不眠，不就是今夜不眠之意，不懂及時行樂可怎麽行。”
雙麵虎指了指周圍:“昨天是有些小不愉快，可大哥要知道我們寨子裏多是一些不法之徒，就愛搞些人頭葡萄什麽的，我平日裏說了多少遍他們也不聽，讓晉大哥不舒服實在是罪該萬死，所以今天離開之後，我立即叫人全部清理幹淨了。”
晉不眠幹了這一杯，悠悠地道:“還有什麽人要支開嗎？”
這話聽得雙麵虎身子一僵。
晉不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能聽八方，剛剛你叫仇兒去拿酒，自己卻又馬上上前敬酒，難道不是把兒子支開方便動手？”
話音剛落，晉不眠端著的酒杯猛地爆開，一股墨色的氣體隨之散開。
同一時間他坐著的椅子猛地彈出機關，死死地鎖住他的四肢和身體各大要穴，這樣一來就算是有通天的神功也無法施展。
驚變震驚了所有人，就在都以為是敵襲的時候，雙麵虎大喊一聲：“都不要動，自家事！”
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那是比世界上最重的人類還要沉重得多的腳步聲，從頻率上來聽也不是雙足生物所擁有的。
來的是一隻僅僅虎頭就由三米直徑的巨大機關虎，全身都是木質，卻散發著比金屬還要沉重的質感，這種特點乃是墨家引以為傲的機關獸獨有，這隻名為黑木的機關虎的主人正是陷虎寨大當家，墨家叛逆武明。
機關虎虎頭上的幹瘦老人一點沒有土匪頭子該有的氣勢，但他一出場，陷虎寨的狂徒們全部都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初入江湖，壯誌淩雲；三年不死，已非當初。可惜你晉大俠的武俠傳奇早早地就要結束了。”
機關虎的虎尾巴將大當家一卷，輕輕放到了地上。
晉不眠看在眼中，冷冷地道：“怎麽，易筋鍛骨法難道還填不飽你們的胃口？這種改變資質的妙法就連很多名門大派也在苦苦追求，有了這個你們陷虎寨早晚能統一這塊區域，闖下偌大的名頭。
究竟是我的禮不夠大，還是我的武功不夠強，嚇不退你們的賊膽？”
大當家冷笑道：“你的武功確實了得，不用手段的話我們全寨上下一同出手恐怕也對付不了你，你那手滅魂印更是十分克製我的機關獸，可你的江湖經驗還是太淺了，不懂得財不外露的道理，更加不懂的內丹的妙用，居然大大方方地告訴別人你一身的內力是吸收內丹所得。
你可知道借他人內丹速成的功力終究不是自己的，必須花上幾十年的水磨工夫才能慢慢化為己用，在這之前極為容易再次被人奪走。這段時間你完全就是一個人形寶庫，得了你的修為足以讓我的黑木進化出靈智，這樣一來何須等待，要滅去其他兩家易如反掌。”
雙麵虎彎腰施禮：“還請晉兄諒解，若非晉兄這麽剛正不阿，不願與我們同路，我倒是可以說服大當家不出此下策，可你偏偏非要去當個什麽正道大俠，那就隻能對不起了。
此局算是小妹的臨別之禮。
還有你中的毒名為英雄殺，你之前喝下去的酒無毒，聞的煙也是無毒，非要兩者相互混合才能成為奇毒，江湖上不知道多少英雄豪傑死於此毒之下，方得此名，中此毒也算是了了晉兄一大心願了。”
話音剛落，名為黑木的機關虎突然掉了鏈子，一對虎眼中閃爍的光華消失無蹤，巨大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幾百雙眼睛盯著到底的巨大機關虎，一時間場麵十分安靜。
晉不眠淡淡地道：“你們錯算了很多東西，其一就是我的武功。
墨家機關獸防禦力驚人，無論刀劈斧砍還是氣功都難傷他分毫，但未曾生出靈智之前，那後天墨魂一直是弱點，這樣的貨色在昨天接了我一招滅魂印之後又怎能無事，是我一直在暗中用魂鎖為它續命。
這裏我該謝謝你們，我還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向你們道歉，勁兒使大了，sorry。”
“我的黑木啊，我殺了你！”
失去了黑木的黑木虎陷入瘋狂之中，也不會去在意晉不眠最後說的那古怪的發音，奪過一旁小嘍嘍腰間的一把單刀就朝晉不眠砍去。
誰知晉不眠臉色不變，猛地吐出一口水箭，將剛剛喝下去的水酒全數奉還，不僅射斷了單刀，還將黑木虎擊飛出老遠。
“其二是我的智謀，我是初入江湖不錯，可天下之大何至於江湖，在人世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怎麽可能真的如此天真。
回來之後你這好大喜功的大當家竟然不出麵，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的本事全部體現在你的機關獸身上，這種場合帶機關獸出來顯然不合適，不帶又害怕萬一失敗了自己逃都逃不了，幹大事而惜身就是說的你這種人。”
黑木虎大喊：“上，給我上！他全身經脈被鎖，剛剛是他最後的內力了，給我上！”
見狂徒們逼進，晉不眠口中吐出一物。
鵝蛋大小，青勝霞光，冷似孤塚，仙威逼人，不是千千萬萬武者苦求而不得的內丹又是何物？
誰說的自己一身內力是吸幹了一顆內丹得來的！？
這個大騙子，他從見麵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撒謊！
他早就是仙人！
墨家機關確實獨步天下，晉不眠一身神功被死死鎖住無從發揮，但內丹一旦離體就等於是從外而內發功，再也無法製約。
內丹威能爆發，瞬間將機關震碎，同時仙人獨有的氣勢擴散開來，在場所有人無論功力高低，都被震懾得動彈不得。
“其三是我的修為，而最後就是我的立場了，我確實追求以正道致命揚名立萬，但絕不意味著我就是個好人。
第一次登場，初始印象十分重要，為了追求最好的第一步我才猶豫良久，而我臉色一直難看不是因為我嫉惡如仇，而是因為我嫌和你們在一起汙了我的名聲。
當時我在茶樓呆了十天，早就親眼所見你們陷虎寨欺男霸女的惡行了，可我嫌棄你們層次太低就沒高興出手。
因善小而不為的人怎麽可能是真的善人。
當時我也是等的有些急了才答應為你們助拳，你們要是老老實實的我也懶得殺你們，可現在變成這樣，劇本隻好改成我先報恩，再除惡了。”
雙麵虎強忍仙凡之別帶來的巨大壓力，開口道：“上仙饒命。”
晉不眠的回應是隨手一道劍氣斬下了大當家的首級，撤下陷虎寨的旗幟將腦袋包好：“饒不得，晉不眠不是我的本名，是我自己取的，不是什麽今夜不眠求極樂，而是今生不眠求不凡。
我已經在棺材裏麵睡得太久，等得太久了。
不過放心，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不必屍首分離。”
說罷晉不眠帶著大當家的首級飛入雲霄，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真真正正的騰雲駕霧！
就在地麵眾人以為逃過死劫的時候，突然一個不斷閃著光的小鐵塊從天上落下，還不斷發出“嗶、嗶、嗶……”的聲音。
……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夷為平地的陷虎寨已經毫無人息。
突然，一間隱藏得很好的地下室突然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裏麵爬了出來。
他茫然地看著已經認不出的家，跑了許久，喊了許久，哭了許久。
不知在第幾次日升日落的時候，少年帶著一份易筋鍛骨法和地下室的些許財物，一步一步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