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佛聞棄禪跳牆來
第二日，翠芒山的大日子。
破曉的一刻，太陽的光輝終於穿過東麵的山坳，照耀在翠芒寨的祭祀廣場上。
這本來是每一天都會發生的極其平常的一件事，落在大祭司的眼中卻成了上天的祝福。
看啊，今天的陽光多麽明媚，風兒多麽喧囂，就連上天也在祝福我們翠芒寨！
大祭司心潮澎湃之下一揮權杖，頓時廣場上翠芒寨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一名修行者全部盤膝坐下，齊聲朗誦佛經。
在早就布置好的陣法的加持下，一縷縷獨屬於佛門的金色霧氣開始從念經的修行者身上溢出，漸漸鋪滿整個廣場。
大祭司見時機成熟了，便又是一揮權杖，金色霧氣開始漸漸向上升騰而起，與廣場正上方的雲層融為一體，將原本潔白的雲朵染成淡淡的金色。
如果從遠處看去，這淡金色的雲看上去很像一個捏花微笑的胖彌勒，任何人都不會忽略這種異象。
這也正是大祭司的目的，以他的水平當然沒辦法幹什麽提前讓佛門高人到來的事情，可做個路標讓高人不要迷路什麽的還是很簡單的。
之後也沒什麽可做的了，靜靜地等吧。
終於閑下來之後，大祭司把目光轉向廣場的一角，原本誌滿意得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滿。
在廣場的角落上，不知什麽時候搭起了一個灶台，一個將近一人高的大壇子放在火上慢慢地燉煮著，而這次大典的兩個特殊的客人就在灶台旁邊看著這一切。
時來對翠芒寨高層心理的估計並沒有錯，這等完全是上天垂憐的大好時刻當然該由自家人獨享，怎麽就讓兩個連底細都不清楚的外來人摻和進來了？
當時就是大祭司自己派魯總管出去把這兩個人打發走的，這次佛門高人的到來對翠芒寨來說是意義極其重大的事情，要革除一切隱患，哪怕多付出一些資源也在所不惜。
可那個平日裏辦事很靠譜的魯總管不知道撞了什麽邪，居然說什麽要借著這個機會和那兩個外人打好關係，還說什麽他們的素齋一定能夠讓佛門的高人滿意。
簡直荒謬！
更加荒謬的是在他說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族裏的族老們居然有將近八成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說什麽如此美味的素齋一定能夠讓佛門的高手感到開心，到時候上次也會更多之類的。
轉瞬之間就成了孤家寡人的大祭司很迷惑，實在是想不通那個叫做包子的食物有什麽了不起的，這些人難道就不知道佛門一向不提倡執迷於口腹之欲，準備這些說不定反而會惹惱了對方。
可這種情況下也不好直言反對，要是佛門高人還沒到，自己族裏就開始內訌了的話也太蠢了，最後大祭司也隻好捏著鼻子在廣場的角落裏麵給他們騰出了一個地方。
“區區廚子就乖乖呆著吧，要是惹出什麽騷動來……不，最好惹出些什麽來，這樣那些老家夥也就沒辦法繼續偏袒他們了。”
內心期待著的大祭司不一會兒就發現真的發生什麽了。
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偷偷跑到角落裏，和那個自稱周帆的男人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
你這是找死啊！！
“周大師，你這次準備的是什麽好吃的啊？”
盤坐時間太久而感覺腿有點發麻的藍衣少女終於忍耐不住了，在發現金色霧氣已經濃鬱到看不見周圍人的時候，果斷地偷偷溜出來。
開玩笑，好不容易能夠和那個好看的客人獨處，我才不要傻傻地在這裏念經呢！
雖然之前就一直想要和周大師聊聊了，可恨的是一直以來攤位裏麵人太多，實在找不到搭話的空間，稍微說兩句就被後麵排隊的人催著快點離開。
那些平日裏關係要好的姐妹這個時候沒一個可靠的，一個個都打算偷跑。
這些可惡的叛徒！
但是她們都不知道本小姐早就比他們快了一步了，心地善良的周大師在見我被背後的人催促的時候，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送了一個鬆鼠一樣外形的點心給我，說是多出來的。
這分明就是對本小姐有意思，對吧？
隻是那個點心實在是太好吃了，本打算保留下來當做自己的寶貝，但是悄悄舔過一下之後，回過神來已經全部吃下去了。
不知道大師還記不記得我了。
藍鳳兒終於找到機會悄悄摸到角落裏，看到了穿著一件潔白的圍裙正在製作些什麽的時來。
那挺拔自信的身姿完全無法和那些地位低下的夥夫聯係起來，反倒更像是一位手握畫筆，正在描繪絕世丹青的大家。
藍鳳兒在金霧的遮掩下悄悄來到灶台前：“周大師，還記得我嗎？”
隻見時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拿出一根細小的竹簽放在米紙上，然後用一根湯勺盛了一勺糖漿，一隻用糖漿“畫”成的可愛的小鬆鼠忽然間就出現在了竹簽上。
時來微笑著把糖畫送給了藍鳳兒：“是鬆鼠姑娘吧？”
“我叫藍鳳兒啦。好漂亮，這也是可以吃的嗎？”
看到那堪稱藝術品的糖畫，藍鳳兒一雙明亮的雙眼頓時閃耀出小星星，一把將糖畫抓在了手中，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雖然說著什麽好漂亮，但是吞下去的時候可沒有一點猶豫。
“周大師，在你的家鄉這樣的美味很多嗎？”
雖然吃東西的時候說話有些不顧形象的嫌疑，但不知道為什麽在周大師麵前的是時候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感，就像和一個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在聊天一樣，藍鳳兒也就沒有注意到這些。
時來繼續忙著手上的東西：“是很多，不過像是你手中的糖畫這種傳統的食物倒是越來越少了，基本上都是家裏幾代單傳的手藝人才會幹這個，真的很可惜。”
藍鳳兒道：“哦，我猜周大師這一手也一定是祖傳的手藝吧？”
時來笑了笑：“那倒不是。”
說罷時來又擺出一根竹簽，再次作畫，這一回隻見他手中湯勺飛舞，一隻形神兼備的鳳凰頓時在他手中誕生：“因為我是個天才，所以看一眼就學會了。來，這次慢點吃”
瞬間藍鳳兒就信了。
接過時來手中的鳳凰糖畫，這樣一個溫文爾雅，手藝高超的美男子怎麽可能會說謊呢？
藍鳳兒一邊乖巧地慢慢品嚐糖漿的美味，一邊問道：“大師，這次你還打算做肉包嗎？這個蒸籠是不是有些奇怪，也沒有之前的白色氣體露出來。”
時來搖了搖頭：“非也，這次我做的是湯，在我的家鄉俗稱為佛跳牆。”
藍鳳兒疑惑道：“這是菜的名字嗎？”
時來道：“這是一種用酒壇子作為器皿的菜。我的家鄉做菜講究色、香、味、意、形，在很多人的認知之中這道菜在‘香’這一點上是天下第一的，當時有一名文人墨客在品嚐這道菜之後驚為天人，當場寫下了一句詩‘壇起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從此之後這道菜就被稱之為佛跳牆了。
用來招待那位佛門高人是不是很合適啊？”
藍鳳兒聽出不妥來了：“葷香？用肉來做招待不妥吧？”
時來道：“當然不是原版的佛跳牆，我這會兒做的事情是用素材來再現葷菜的味道，靠的就是豆腐。”
藍鳳兒見到一邊的碗裏麵裝了許多白色方塊一樣的東西，好奇之下用手摸了摸，隻覺得柔軟又冰涼，僅僅是靠近就能聞到一股大豆的香氣。
看見藍鳳兒一臉疑惑的樣子，時來反應過來：“對了，豆腐是漢代發明的，你們不知道也很正常。”
藍鳳兒道：“漢代？”
時來道：“別糾結了，總之這是一種用大豆製成非常美妙的食物，同時他還是最適合用來製作素肉的材料，就是一種有肉味的素菜。”
藍鳳兒奇道：“你的家鄉連這種東西都有嗎？你這個素齋佛跳牆就是用豆腐熬成的湯？”
時來歎了一口氣道：“哪有這麽簡單，佛跳牆這道菜的難點與其說是做法，倒不如說是材料，隻要材料對了那麽這道菜就成功了一大半，原本需要鮑魚、海參、墨魚等等的海鮮，豬蹄、雞肉、鴿蛋之類的葷菜，經過炸、燒、燉、煨的工序，大火小火交替使用，做上整整幾十個小時。
可現在又要全用素菜，我就隻能……等等，還沒好！”
一個不注意，被時來的言語迷得失了智的藍鳳兒再也無法忍耐了，悄悄將仍舊在燉煮之中的壇子稍微掀開了一個小口子。
這個瞬間，無論是最為靠近佛跳牆的藍鳳兒，還是遠在山腳下種田的普通族人；無論是修為深不可測，已經隻差一步就能把自己的女兒抓回來的大祭司，還是已經跟在時來身邊許久的，嚐了不少美味的刻劍老人。
整個翠芒寨的人之中，除了個別因為感冒而鼻子塞住的人之外，全部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麵對超越自己嗅覺極限的香味，這些人的大腦選擇了放棄思考。
然後在距離翠芒山數十裏之遙，香味經過削弱之後已經變得不那麽刺激的地方，一名高僧和他當做坐騎的猛虎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