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這座城裡的溫馨，與我無關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改變，但，正如老王告訴我的那樣：本心不變，不論怎麼改變，他都會是他；可如果本心變了，那麼他便不再是他。
儼然，這些年中，我變了，孟陽也變了，本質上的不同，是我還未曾更改過本心，依舊守護著心底最後的天真……而孟陽，他變的很徹底，變的讓人感到恐懼。
人，是站在這世間生物鏈最頂端的高級動物，骨子裡會有人性，也會有神性，更會有幾萬年進化都不曾抹去的獸性。
自私、高尚，偉大、渺小，真誠、虛偽；這些詞語，足夠概括每個人。
打從心底，我不會、更不願意去相信孟陽是這樣的人，我一沒有影響到他的利益，更是將他當做了掏心掏肺的親兄弟。而如今，老王突然告訴我，當初那個在背後捅我一刀的人是他。
這事兒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無法接受。
但，事實又不得不被人所接受。
此刻，我無法確切的形容出心裡的感受，難過會有，心寒也會有，其它的那些疑惑與不解，更是不會比前者少。
原本，我來找老王的目的很簡單，是想搞清楚他所面對的情況，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不在我的預料之中。世事無常，不外如是，我突然覺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我現在應該還在自己的出租屋裡蒙頭大睡，現實中，我沒有見過孟陽，沒有跟他喝過酒……更不會來樂平找老王。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我越發確定它的真實性。
既然是夢，我也該清醒過來了。
於是，我在老王錯愕的目光中，很是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巴掌拍在臉上的聲音很大，同樣的，從我臉上傳來的痛感也很明顯.……我輕輕眯上了眼，重新睜開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沒有變。
老王還是滿臉的錯愕，桌子上擺放的茶具，散發著裊裊煙氣，味道中的清淡，是極品大紅袍的清香，發黃的瓷制煙灰缸里的煙頭多了兩個。
是我剛剛扔的，其中一個都失去了本來形狀。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並不是什麼噩夢。
真他媽的可笑。
我扯了扯嘴角，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子，你怎麼了？」
老王關切的問著，表情有些焦急。
「沒事兒，我還以為這一切都是夢呢。」
我的聲音很小，亦是帶著點沙啞……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老王昭示著，我已經崩潰了。
「孩子，人這輩子，會遇到太多不如意的事情了……你早晚會發現，自己會變成一個冷血的熱血中年，悲觀且現實的理想主義者，以及一個時常會黯然神傷的樂觀主義者；但，不管怎樣，你都應該堅信，在沒有溫度的土壤上會開出美艷的花兒.……北京，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所以啊，年輕人，別他媽遇見點坎坷就讓內心崩塌，理想是個操蛋的孩子，愛情是場發生了就不能迴避的悲劇，再見亦是一出如夢似幻地雜技表演，唯有失去，才會是跟你如影隨形的永恆主題。」
「這，僅僅是一個新的開始，你接下來人生的開始。」
老王注視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
我不得不承認老王言語中的正確性，可我就是無法從背叛當中脫離。
在我誤解張瑤被別人包養的時候，我都沒有這樣難過，畢竟，兄弟之間的情誼，在很多時候，是比愛情重要的。
雙眼無神的看了老王半晌，我終於開口對他說道：「所以，陽子說你辦了大數額的貸款，咱們樂平快要運營不下去了，也是假的？」
「不，貸款是真的。」
老王的大手一揮，「我打算把這層寫字間買下來。」
「.……呵，您真有錢。」
「還不是不安於現狀？」
「嗯。」
點點頭，我覺得自己已經問清了真相，沒有理由再在這裡多待下去，更何況，我也不適合過多的與人接觸，我需要獨處，消化從老王這裡知道的消息。
然後……我也應該去找孟陽問個清楚。
我不能讓它給我折磨瘋了。
可就在這時，老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旋律很熟悉，是微信視頻的提示音。
老王拿起看了一眼，笑道：
「我家丫頭，還算她有良心，知道慰問下她爹。」
「雨萱？」
愕然片刻，我便釋然，昨天王雨萱拒絕了老王的語音通話之後，便想到了這個策略，看來她還沒忘，而此刻，她應該剛剛睡醒吧？
「可不就是她。」
老王眼中的柔和與寵溺，一點都不作假，那是一個父親在面對女兒的時候，才會流露出的樣子。
他有些小心地點下了接聽，旋即又露出了『燦爛』的笑臉，埋怨道：「你這丫頭，昨天怎麼不知道聯繫你爹？是不是玩瘋了？」
「老王頭兒，你別提了，昨天玩的時候手機丟了，我這剛買到新的，就想著聯繫你啦。」
「你人沒事兒就行，丟就丟吧，缺不缺錢啊，爸打給你。」
「哼……你說呢，現在還肉疼呢。」
「得嘞，一會兒就給你打過去。」老王說著的同時，將手機轉向了我，「你看看這是誰，還記得嗎？」
我清楚的看到了王雨萱臉上閃過的差異與疑惑，只是片刻，就被她隱藏了起來。
「哎呦喂，這不是我師哥嘛，他怎麼在這兒？」
我扯了一個複雜的笑臉，對著屏幕里的她說道：「想你爹了，過來看看。」
「哦？」
王雨萱眯起了眼，「你可比我這個閨女孝順啊。」
「還成.……呵呵。」
我有點尷尬，不知道她會不會多想，認為我是來老王這裡揭發她的。
幸好，這個時候老王又將手機轉了回去，開始了家長獨有的碎碎念：「丫頭啊，在那邊咋樣，吃的習慣嗎？」
「您都問了八百回了，我這麼大人了，還能委屈自己嘛？」
這一幕，何其溫馨，又何其讓局外人的我羨慕。
如果這裡有我的家該有多好，如果這裡有牽挂我的人，又有多好？
只可惜，牽挂我的父母，都在遠方的那座小城裡，而北京，只有我自己，在凌晨我失去了戀人，黃昏失去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