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人之常情
事實證明,蔣玲瓏和盛大夫人,可能神交已久,相處起來極為融洽,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我不曾想到,盛大夫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我早該登門拜訪才是。」
「你這丫頭我也一見就喜歡,怪不得能得到四皇子殿下的青睞,四皇子果然慧眼如炬。」
蔣玲瓏羞澀地低頭,表情要多嬌羞有多嬌羞,「大夫人過譽了。」
她隨後看了看屋子,「說起來,小秋姐姐怎能讓大夫人住得這樣拮据?大夫人受委屈了。」
這話頓時戳到了盛大夫人的癢處,她立刻苦澀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個計較的人,小秋似乎對我這個嫡母多有抵觸,我也有些傷心。」
她垂著頭,臉上是淡淡的無奈和委屈。
「怎麼能這樣?您可是她的嫡母,小秋姐姐性子就是再乖張也不該這樣對您!」
蔣玲瓏表情誇張地捂著嘴,眼裡俱是義憤填膺,「盛大夫人,情容許我代替小秋姐姐跟您賠個不是,小秋姐姐許是生養在鄉間,因此規矩禮數欠缺一些。」
盛大夫人就喜歡聽到有人說蔣小秋的不好,於是順著蔣玲瓏的話問下去。
「她生養在山野我也是知道的,只是為何會有你這樣一個知書達理的妹妹?」
蔣玲瓏於是溫言跟盛大夫人說了她和蔣小秋的淵源,當然,在她口中的故事裡,她是全然的無辜。
她是蔣家的孝女,卻被蔣小秋故意針對,惡意地陷害,幸而四皇子殿下察覺了蔣小秋的卑鄙,又發現了她的溫柔可心……
「原來是這樣。」
盛大夫人連連點頭,「我就說,你這樣才情兼備的姑娘可不多見,蔣小秋如何能跟你比較?」
「大夫人,我其實無意跟小秋姐姐作比較,只是小秋姐姐她,似乎也是看不慣我,或許,是怨我這些年代替了她的身份,只是那也非我所願……」
蔣玲瓏捧心,惹得盛大夫人唏噓不已。
「難為你了,或許她只是覺得妒忌,因此才會處處為難。」
蔣玲瓏和盛大夫人相談甚歡,盛大夫人甚至要留她用飯,蔣玲瓏卻拒絕了。
「我該回去了,回得晚了,四皇子會問起來的。」
盛大夫人眼睛一亮,「你可真是好福氣,殿下如此看重你。」
蔣玲瓏嬌羞一笑,「我與大夫人一見如故,等回去了定是會同殿下說的。」
「哎呀殿下也是好福氣,能有你這樣可心溫婉的紅顏,往後若是得了空,還請一定常來。」
盛大夫人心花怒放,蔣玲瓏實在太合她的心意了,這樣的人若是盛嘉言的媳婦,她還用得著如此操心?
盛大夫人讓水碧親自將蔣玲瓏送出府,其風那裡已經事無巨細地跟小秋彙報了。
小秋哭笑不得,「她們喝了幾壺茶你都知道?」
其風還挺自豪,「那當然,葉大哥說了,細枝末節往往才是最重要的,絲毫馬虎不得。」
「那就辛苦你了,不過她們做了什麼,跟我也並無關係。」
蔣小秋一點兒不好奇那兩人在一塊兒會說什麼,說自己的壞話唄。
而且定然是說得痛痛快快,酣暢淋漓。
但她不擔心,從蘇如卿跟她說了那些話開始,她就一點兒不擔心。
雖然蘇如卿跟她前世的印象有些微的偏頗,但總的來說,仍舊是相當的可靠。
……
令人感到可靠的蘇如卿,這會兒正走在宮中光可鑒人的青石磚上。
「蘇大人,聖上今兒情緒欠佳,您可注意著點兒。」
太監徐公公壓低了聲音給蘇如卿報信,蘇如卿點點頭以示感激。
徐公公心中感嘆,心想蘇大人哪裡需要他來提醒?聖上若不是心情不好,又怎會突然宣蘇大人覲見?
這位蘇大人可是個人才,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京城,就連他,都莫名地承了蘇大人的情,聖上會倚重與他,自己可一點兒不奇怪。
蘇如卿進了偏殿,立刻感受到裡面的沉悶壓抑。
當今天子沉著龍顏,聽見了他的參拜連頭都沒抬,用力拍著案台,「這便是朕的心血!一個個只說是新政還需時日檢測,朕看他們就是在敷衍!」
伺候的宮女太監呼啦啦跪了一地,蘇如卿從地上撿起一本摺子掃了幾眼,心裡已是明白了皇上的怒意從何而來。
賦稅新政,減輕了百姓的重負,卻加重了地方官員的壓力,朝廷想要看到政績,這些從何而來?這是在逼著地方官員改變原有的狀態。
誰都會被安逸的心態固步自封,想要變一變,哪怕是極細微的變化都會引出無數麻煩。
因此免不了想要拖沓,想要找借口熬到調任,將攤子扔給別人。
「皇上,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是什麼人之常情?」
龍顏震怒,蘇如卿沒有如旁人一般瑟瑟發抖,而是淺笑了一下,「便是微臣,每日吃我夫人做的飯菜吃慣了,就算是皇上偶爾賜膳,我也是吃不慣的。」
皇上:「……」
這什麼破類比?蘇如卿拿國家大事跟雞毛蒜皮的事情也能扯到一塊兒去?
然而蘇如卿說的一臉認真,彷彿兩件事真的差不多一樣。
皇上眯了眯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你夫人做的飯菜,連宮中御膳珍饈也比不上?」
「在微臣的心裡是如此,微臣的意思,人都是有固定的依賴,皇上的新政確實利國利民,只是對有些人來說,想要改變,並非容易的事情。」
蘇如卿聲音很平靜,語調緩和,始終維持在一個固定的音色上,有種特別能撫慰情緒的效果。
他會一點兒都不畏懼皇上,是因為心裡明白,皇上並非是個獨斷專權的人。
相反,只要說的話有理,不管在什麼複雜的情況下,皇上都能聽得進去。
有時候蘇如卿都遺憾,若是皇上能多活個哪怕十年,國朝都會鼎盛到另一個更高的層次。
只可惜……再過不久,皇上的身子恐怕就要出現問題了。也是從那時開始,他才會正式成為皇子爭相籠絡的對象,朝堂紛亂,就要拉開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