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冤家路窄
獨孤信身著一身金邊暗紋的藍色長袍，一頭墨發用上好的白玉冠束起，金色的微光打在他如刀削雕刻般完美無瑕的側臉上，讓眼前人看起來就像是跌落凡塵的謫仙，可望而不及也。
但尹千雪對眼前這張臉卻沒有什麼好感。
「這裡已經有人了，公子另找位置坐吧。」尹千雪假裝不認識眼前人。
獨孤信淡漠地掃了尹千雪一眼，並不為所動，「這間酒樓是你的？」
原本他還以為是獨孤絕開的，所以才屈尊到這小酒樓里走了一遭，卻沒成想在這居然碰到了尹千雪。
她就那樣安靜地坐在窗邊，神色冷傲，像是一株傲立的白梅，只一眼，他就在人群中認出了她。
不可抑制的，他慢慢向她靠近。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她對面坐下了。
尹千雪見獨孤信一直盯著她，心中略微有些不自在。「是又如何，不是……」話說到一半，她腦子裡卻忽然閃過了一個想法，「對面的天香居，不會是你名下的產業吧？」
不然獨孤信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這個小酒樓里，而且劉大鎚死得那麼蹊蹺，若不是得罪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又怎會死得那樣凄慘？
「劉大鎚？」獨孤信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這個名字太過俗氣，他臉上一閃而過一絲厭惡，「天香居是我開的，聽說有人到裡頭鬧過事，大概是我手底下的人解決的吧。」
他日理萬機，私底下開的那些酒樓店鋪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打理，他平常根本不會過問這些小事。
若不是聽說歸林居可能是獨孤絕開的，而他的人又好巧不巧地派人陰過歸林居，那他今日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果然。
這事的來龍去脈就算是理清楚了。
尹千雪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心裡卻已經有了計較。
「三殿下名下的產業眾多，不差對面天香居掙的那點錢，可我不一樣。這間酒樓開起來對我來說不容易，還請三殿下日後手下留情，給我這歸林居一條活路。」尹千雪抬頭面色平靜地朝獨孤信望去。
今日說這些話倒不是說她怕了眼前人，只不過她想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明明是在請求他高抬貴手，可面前之人卻沒有絲毫求人辦事的自覺，那平淡的語調，聽起來倒像是發號施令的上位者。
「呵，」獨孤信輕輕嗤笑一聲，譏諷道：「尹大小姐有三哥在背後撐腰，還怕我出手？」
「七殿下這話我聽不懂。」眼前人的語氣讓尹千雪很是不爽，「我與三殿下確實有些私交，但三殿下是三殿下，我是我，請七殿下不要將我與三殿下混為一談。」
她就是她，是完全獨立的一個人，她不喜歡有人將她努力的成果歸功在別人身上。
心中那種不悅的情緒似乎因為眼前人所說的話而消散了些許。
獨孤信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些，「能平白贈給尹大小姐一間酒樓，尹大小姐與我三哥的關係怕也沒有那麼簡單吧。」卻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眼前人琉璃般的雙眸里似乎燃起了兩簇細微的火苗。
獨孤信心中浮起一絲後悔，他側過頭，避開了尹千雪的目光。
「心若是髒的，看什麼都是髒的。我與三殿下之間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七殿下若實在覺得我與三殿下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那我也沒辦法。」尹千雪壓著心中的火氣，冷冷道。
「你說誰的心是髒的？」不過是一段日子沒見，眼前人的口舌竟變得伶俐至此！獨孤信面色慍怒，好似隨時都要拍桌而起。
尹千雪的面色亦同樣好看不到哪去，「我說的是誰，七殿下心中有數。」語氣仍舊如刀一般鋒利。
『咔擦』一聲輕響，獨孤信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
周圍的人原本正熱熱鬧鬧地吃著飯，卻忽然感到背後襲來一陣涼意，好些坐得離尹千雪比較近的客人甚至特地找小二過來換了地方，直到離尹千雪二人遠遠地之後，那些人這才感到背後的那股寒意漸漸散去。
「好，很好。」獨孤信握緊拳頭，拂袖而起，「尹大小姐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我獨孤信自嘆不如。」說罷，便氣沖沖地起身帶人離去了。
尹千雪看著獨孤信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卻不由浮起了一點憂慮——她今日得罪了眼前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還不知道日後這個男人要用什麼手段來對付她。
一天的好心情就此被破壞，簡單地處理了一下酒樓里的事情之後，尹千雪正要離去，這時門外卻走進了一個人來。
「客——」店內的小二看也沒看，還以為是客人，興沖沖地走上去正要招呼那人，可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小二當即就愣在了原地，原本想說的話也卡在了喉嚨里，再也吐不出來了。
此時已經過了吃飯的時辰，來店裡吃飯的人並不多，所以門口發生的情況很快就引起了店裡所有人的注意。
尹千雪隨著眾人一齊轉頭望去，見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進來的中年的男子，她心中不由升起了些許好奇。
「掌柜的，門口那人是誰？」她一臉疑惑地問呆立在她身旁的掌柜。
「額——」掌柜這才回過神來，忙答道：「這人是對面天香居的掌柜。」
同行進門，哪能有什麼好事？
尹千雪心中警覺，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
「不知天香居的掌柜來這我歸林居有何貴幹？」她慢慢地走上前去，在那掌柜身前停了下來。
那掌柜掃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后，才像是有些不甘心地低下了頭去。
「見過東家。」
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的話音一落，屋裡的眾人們差點沒驚掉了下巴，就連尹千雪也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剛才叫我什麼？」眼前人該不是因為最近對面生意不好，所以急得神智失常了吧，尹千雪淺淺地蹙起了眉。
「見過東家。」像是怕尹千雪再讓他開口一樣，中年男人又咬著牙，加大聲音說了一遍。
這回，尹千雪是真的被驚住了。
「掌柜的說笑了吧，這可是歸林居，不是天香居，我更不是你的東家，掌柜的若是感到身體不適，我倒是可以叫人找個大夫來替掌柜的看上一看。」尹千雪現在已經完全當眼前人是受了刺激，所以神智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