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揮斥方遒

  李天侯一直在蟄伏，這麼久過去都沒有說話，此刻突然出現確實震驚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或者說，他的父親才是最震驚的那個。


  李老爺子氣地面色鐵青，嘴唇都在哆嗦，他指著李天侯顫抖地說道：「天候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李天侯皺著眉頭，垂首說道：「父親，不孝子天候，今天真地覺得您做錯了。」


  他態度誠摯，倒真的像個孝子賢孫，我心知大事不好，捏了捏曾韻的手給她示意，然後就悄悄拔出了短刀，在畫音身邊低聲說道：「老闆，事已至此，我們試試救下了李前輩吧？」


  畫音微笑著搖搖頭，說道：「別急。」


  我撓撓腦袋，回頭只看見那個李天侯正微笑著看著我。


  老頭子聽到那句話一下子氣炸了，他對李天侯大吼道：「老子怎麼做輪得到你來教么！」


  他越是氣急敗壞，他的那個兒子就越是平靜，李天侯扭臉看向他的父親，說道：

  「父親，我不敢教你什麼，但這麼多年，我可出過什麼錯么？」


  他問地坦蕩，李老頭子的臉色終於慢慢沉了下來，緩緩地搖了搖頭。


  李天侯微微一笑，看著我說道：「如果溫瑜不回來的話，我是不會做這等事情的。」


  老頭子徹底平靜了下來，他的聲音很冷，淡淡說道：「天候，你就已經沉迷權勢到了這個地步么？」


  李天侯轉臉看向曾文倩。


  曾文倩近乎溫柔地輕輕頷首，李天侯垂首回應，這才轉臉看向老頭子說道：「父親，我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他臉上很平靜，，他淡淡說道：「一場蓄意的車禍，讓我失去了雙腿，這是你帶給我的。」


  「你的權勢，帶給了你一切，給你兒子我帶來的卻只有報復，所以我失去了雙腳。」


  我看著他那平靜的臉，可以確定，他臉上的表情不是怨恨，他只是在陳述，他看著他那已經一臉痛苦和愧疚的父親說道：

  「我不是要怪你，父親，只是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一個沒有雙腿的男人，該怎麼讓那些一直習慣低頭看我的人，學會仰視。」


  「直到這兩年，你開始帶著我四處看看，四處轉轉，我才中終於明白我該怎麼做，那些人，出於對你權勢的敬畏，所以他們會仰視你，順帶著，仰視我。」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看著一個殘疾的自白，他面色露出了一種不健康的潮紅，他抬起頭看著他的父親，誇張地大笑道:

  「父親，我謝謝你，那種被仰視，被畏懼的感覺實在太棒了，我很喜歡，可是還不夠！」他轉臉瞪向了我們，尤其是我，他嘶吼道：

  「還有些人，我沒法藉助你的權勢讓他們仰視，所以我想我需要我自己的權勢了，父親，你看見了么，那個扳指，那個扳指可以給我權勢！」


  他指著我手中的扳指，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此刻臉上出現了一種小孩子才會有的，狂熱的喜愛。


  李老頭臉色扭曲而痛苦，他終於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

  「天候，我害了你。」


  李天侯深深呼吸之後，閉上了他那雙通紅的，屬於瘋子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終於恢復了平靜。


  曾文倩來到了他的身邊，輕輕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臉的關心。


  李天侯似乎失去了耐心一般，扭頭看向他的父親淡淡說道：「父親，我需要那個，請你理解，有了它我才能立足，才能獲得權勢的起點！」


  李老頭子微微笑了笑，他也平靜了下來，他淡淡點頭說道：「天候，我理解你，但這次我不能幫你了。」


  李天侯怒吼道：「為什麼老傢伙！你欠我的，因為你我才沒的雙腿！為什麼不幫我！」


  唾沫星子隔著幾米噴向了老頭子，一邊嘶吼，他一邊推著輪子衝到了他父親的身邊，老頭子低身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曾文倩在李天侯背後說道：「老爺子，你何必為了這些人傷害天候哥呢？他這些年過得這麼難。」


  老頭子抬眼看了她，然後看了看身邊的幾把砍刀，之後才說道：「兒子，因為那不屬於你。」


  李天侯失望至極地垂著眼皮，搖搖頭脫離了他父親的懷抱，推著車來到曾文倩身邊，曾文倩蹲在他的身邊，輕輕撫摸他的臉低聲說著什麼。


  大概是在安慰他吧，我被這景象搞得有些頭暈低聲問畫音道：「這是怎麼回事？」


  畫音很平靜，微微嘆息之後說道：「就像他說的那樣，因為報復變成了殘疾，所以有點偏激。」


  我聳聳肩，心說都要拿刀逼著自己老爹了，還只是有點偏激而已么。


  李天侯抬起了頭，再不看他的父親，「既然這樣，父親，就容許兒子任性一回吧，請老爺子上車，反抗者殺。」


  老頭子的手下們通紅了眼睛，有幾個大喊著放開老爺之類的話，卻立刻被周邊的人用刀柄狠敲了。


  老頭有些心疼地揮手制止了他們，痛苦地看了一眼李天侯之後，他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


  李天侯皺著眉頭催促道：「快點，等什麼呢？」


  我橫著短刀，心知李老頭一旦被逼走，剩下的就是在絕境之中的苦戰了，當下心中便有些灰，護在了畫音身前。


  曾韻死死地拉住了我的手，她沒說話，但很堅定。


  而讓人意外的是，隨著李老頭子的一聲嘆息，他周邊的幾個保鏢卻都苦笑著放下了手中刀，反而虎視眈眈地警示著曾文倩和李天侯的人。


  而之前那些同室操戈的漢子們，此刻也都是一般的動作，放下了恐嚇同伴的刀，轉而扶起了之前被他們狠揍的弟兄們。


  沒什麼言語，但一看就能明白，這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場戲。


  老頭面上的痛苦和恐懼盡數消退，在我的震驚之中淡淡開口說道：「韓小姐，你的猜測還真地是准啊。」


  曾文倩和李天侯完全傻掉了，李天侯怒吼道：「常貴！你們什麼意思？」


  李老頭身前的那個保鏢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大少爺，沒有老爺的默許，李家不可能有人跟你反水，收手吧。」


  李天侯瞪著眼睛，顫抖著看著那些之前還完全服從他命令，此刻卻對他虎視眈眈甚至不屑一顧的人群。


  畫音從我身邊站起，說道：「老爺子，回去再慢慢開導天候哥吧，溫瑜，」她看向我，淡淡笑道：「借你的扳指一用。」


  我愣了一下，把扳指遞了過去。


  曾文倩驚恐地大叫道：「溫瑜！不要給她！」


  但扳指已經交到了畫音手中，她微微笑著，先是伸手捋了一下被風吹地有些亂的頭髮，這才輕輕把翠綠的扳指待在了自己纖細潔白的手指上。


  她舉起手，大聲說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