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閑聊出妙計
孤軍深入敵後的弊端有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優勢。其中唯一不多的優勢之一,便是張遼對整個敵後行動,有了很大的決定權。
而何咸,也最是喜歡的放權的一位統帥。故而,張遼望向身後連綿不絕的牛羊馬群,以及將近五千人的匈奴婦孺,他知道自己該有所抉擇了。深入敵後的半個月里,張遼在司南、嚮導以及本身就是并州人的優勢下,成功得洗劫了五處匈奴的部落——他挑選的襲擊對象,也是很有針對性的:太小的不行,打了沒啥意義;太大的也不行,難以一口
吞掉,留下隱患。
他洗劫的那些部落,都是差不多千人的部落。這些部落婦孺加上前去雁門郡的壯年男子,總體下來一個部落就是兩三千人,正是構成整個匈奴部落的中堅主體。
這樣的部落,既有一定的話語權,又難以抗衡那些數萬人的大部落頭領,正是讓匈奴領導人頭疼不已的對象。當然,張遼還不知道,他在敵後的一番動作,已然使得雁門郡吏的匈奴大軍,至少已內訌殺掉了萬餘同族。而且,其中的一些鮮卑小部落,更是被匈奴人不由分說地屠戮殆盡。整個『討何聯盟』陣線,已是岌
岌可危。
不過,越是如此,張遼便知道他越要有所抉擇了。
因為這段時日,斥候已發現匈奴人特意組建了一支專門剿滅自己的部隊。聽說好像是從雁門郡那裡來的真正匈奴勇士,是各個部落分湊出來的。雖然,對於這樣一支毫無統屬的部隊不以為意,但畢竟這支部隊戰力不凡,而且目的明確。同時,因為劫掠了大批的俘虜和牛羊等戰利品,張遼這支精銳騎兵部隊的機動性和隱蔽性,已被大大地妨礙到了
。
此時他所要做的抉擇,就是如何處置這些俘虜和戰利品。
「校尉,這些匈奴俘虜非我族類,殺之無妨。不若就此盡數誅除,也好減輕部隊負擔。」
這些天,張遼已然聽過太多類似這樣的聲音。不是何鹹的部下弒殺,是因為在這樣的戰亂時代里,殺戮實在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兒。而且,張遼其實也認同,假如不處理掉這些俘虜,他們很有可能就會被那支追剿隊發現。繼而,死的人恐怕就是自
己了。
這樣權衡一番后,張遼也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壞主意。
只是,遲遲未下決心的緣故,是因為張遼覺得這種事兒換在何咸身上,一定不會這樣草率粗劣的。
故而,滿心惆悵的張遼揮了揮手,將那位嚮導喚了過來:「跟我說說匈奴的事兒,不論是習俗、部落分部、還是最尋常的婚喪嫁娶,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嚮導有些發愣,但想了想以為張遼或許就是閑了,找自己來聊聊天。故而,他便開口說道:「匈奴一族大概風俗,將軍也是了解的,他們穿裘衣、住氈房、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匈奴各部落互不統屬,弱
肉強食,嚴酷的生活環境造就了他們輕生忽死的性格,剽悍勇猛.」
嚮導想到哪兒便說到哪兒,言了不少匈奴故事。張遼似乎也就是為了聽來解悶兒,也不多言,只是偶爾在感興趣的地方深問一番。
便如此時,當嚮導談及匈奴信仰的時候,張遼便好似無意地開口問道:「你說我等漢人信奉孔孟禮教,匈奴曾經也強盛一時,自然會有信仰凝聚力。可他們的信仰,又會是什麼?」「匈奴人的信仰?」如此帶有哲學性的問題,對於這位目不識丁的嚮導而言,還真是一個挺難的問題。不過,思索片刻后,他便言道:「據在下所知,匈奴人的確有信仰,但各部落信奉的神物卻並不一致。反
倒是劫掠財富、繁衍生息一事,卻是他們的共識。」
「真正說起他們都認可的信仰,恐怕就是先祖、天地、鬼神了。尤其天地日月,更是有單于早上出營拜日之始生,黃昏時拜月升空的習俗。在匈奴某處神秘的聖地,還有祭天金人的神偶,受各部落朝拜。」
「遭逢戰事之時,匈奴人也有看星月的風俗,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收束。不過,戰事這個習俗因與漢軍交戰百年後,他們已然不太看重了.」
張遼想想也是,打仗還要看月亮這事兒,實在不靠譜兒。匈奴人縱然信奉月亮,卻也不會在月亮光華大盛的時候,戰力倍增。
尤其對付起漢軍將領,這些習俗更會使得不少匈奴人喪命。只要漢人知曉他們月虧時不愛興兵,那漢兵自然會趁此時機或襲擾、或調兵、或設計,時間久了,匈奴人自然不會再上這種當。
「如此說來,匈奴人倒是跟我們漢人相仿。什麼道教、佛教的,我們漢人一向秉承著信則有之、不信則無的觀念」「將軍說的不錯,」嚮導見張遼應和,談興更濃:「尤其匈奴內附之後,其風俗也與我等漢人極為接近。比如匈奴貴族死後,以前聽說是會天葬的,可現在也會置棺槨、金銀、衣裳等陪葬之物,更有不少部落
貴族死後,還要尋妻妾下人陪葬,有時多則數百人。」
聽到殉葬一事,張遼不由厭惡地皺了皺眉。
這一點,他其實也受何鹹的影響。因為何咸就是那種相信『人死如燈滅』的現實人,對於剝奪他人性命為自己陪葬的做法深惡痛疾。上行下效之故,他麾下的將士也漸漸都是尊重性命之人。
這些將士,可以在軍令下、在戰場上毫不留情地殺死敵軍,但他們卻從不會洗劫殺戮百姓。這樣的信念,使得殉葬這等醜陋之事在將士觀念中,是最為不齒的。
不過,就在嚮導以為自己觸怒了張遼、準備告罪的時候,卻不料張遼又開口問道:「你說匈奴內附后,風俗漸漸與漢人接近,那這些大大小小百餘部落,難道就沒有親附漢人的?」「當然有,但不多。」嚮導此時也皺起了眉,但不是厭惡,而是在冥思苦想:「例如我便知有幾個小部落,是很樂意同漢人交易的,也從未參與過劫掠漢人之事。這些部落大多是漢匈後裔、漢匈雜居的。不過
,這些部落畢竟不多,還需仔細尋找才是。」
「有就好。」張遼聽完這番話,忽然微微笑了起來,拍著嚮導的肩膀道:「你可是立了大功了,這下我知道該如何處置那些俘虜和牛羊了對了,你說的那些親漢部落,附近有嗎?」
「有」嚮導一頭霧水,不知自己怎麼就立了功了,但他還是如實回道:「往西一百里左右,就有這樣一個部落。而這片草原上,也有些漢人是以放牧為生的。」
「好!」張遼大喜起身,拍拍手道:「那我們這就即可起身,去探訪一下那些個小部落.」「將軍!」嚮導一下拜倒在地,苦苦請求道:「將軍,在下當初落難時,曾受過那部落恩惠才得以為將軍效勞。在下知因此向將軍求情太過自不量力,但還請將軍放過那些部落.他們,真的未曾劫掠過漢民啊
!」可張遼卻一臉堅定,不容置疑地說道:「此事已決,我等必然是要去那裡的!不過.」說到這裡,張遼竟然笑了一下,那眼中閃著跟何咸相似的狡黠神采:「誰說我們去那裡要洗劫他們的,我們去那裡,是給
他們送溫暖的」
「送,送溫暖?」「不錯,就是送溫暖下草原,呵呵,說了你也不懂。」說完這句,張遼臉色隨後就變得躊躇滿志了:「送完溫暖后,我們可還要效仿冠軍侯,送一場嚴冬,給那什麼祭天金人所在的神秘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