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壞計策?好計策?
「力氣不夠,再來!」太原軍營當中,無名雙手交叉胸前,冷冷看著眼前關平揮刀,不由面色冷厲:「平兒,你心中可是有雜念?為何今日劈砍數十次,皆這般散亂無章、毫無氣勢?」
「無名師父,」關平收刀而立,先是擦了一把汗,隨後才實誠地點了點頭道:「徒兒心中的確有疑惑難解」
聽到這樣的回答,無名輕蹙了一下眉,乾脆言道:「究竟何事,還是說出來罷。若心不靜,自見不了刀意,練了也是白練。」「是叔父那計策.」關平似乎早就憋夠了,聽聞無名問詢,當即開口道:「師父,難道你不覺得叔父這次執掌大權后,這裡似乎有些不足?」畢竟是小輩,縱然對何咸不滿,關平還是很含蓄地指了指自己的腦
子,示意何咸最近好像智商不夠。「哦,平兒何出此言?公子神機妙算、一步三計之名,可是天下盡知的。」無名微微蹙了蹙眉,隨即明白了過來:「平兒你是說公子離間那塞外異族之策一事?那計策.的確粗劣了一些,不過,滿堂名將良謀
們,不都也稱讚那計策可行嗎?」「徒兒憂心的正是這些!」關平頗有些擔憂的模樣,只是讓紫紅的小臉配上那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怎麼看都讓人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可他卻偏偏不知,還學著大人的模樣長長嘆了一口氣:「徒兒就是怕這些
名將良謀們,也都以為叔父有著善謀之名,才不肯實言以告。」
「此話怎講?」
「師父你看,叔父起於困頓之間,在董卓麾下幾番生死算計,才有了今日成就。如此偉業,天下再無二人,莫說那些不知實情之人盲目信任,就是我等也不由對叔父嘆為觀止。」「尤其最近叔父又重組了兵制,大權盡握手中,予殺予奪!一念興起,便可令數萬精銳赴湯蹈火。這等威勢反饋於叔父,更使得叔父驕矜自生,事無大小,皆一言而決如此情勢下,縱然叔父有所過錯,眾人
一懼叔父之威、二憚叔父算無遺策之故,自不敢據實以告。」
聽著十四歲少年口中一下說出如此多、還頗有道理的話來,無名的臉色也不由凝重了起來:「那據你說來,公子遣麾下將士佯裝異族、攻擾塞外異族部落之計,乃是一敗招?」「師父,這明眼人都能看出,還用徒兒言說?」關平越說越心焦,忍不住來回踱步道:「張文遠校尉的確乃并州人士,南匈奴主要勢力也盤踞在并州西北部的五原、雲中、朔方、上郡這等有塞北江南的河套之
地。可那河套之地地廣人稀,一望無際,人馬一旦入了那裡,立時就暈頭掉向.飛將軍李廣,不正是因為迷路,終其一生也沒有封侯、抱憾而終嗎?「退一萬步講,就算張校尉藝高人膽大,不會迷路,可那河套之地早就被南匈奴盤踞多年,隨處可都撞上一支部落,兇險異常。而且三千鐵騎,縱然一人雙騎,也帶不了多少輜重糧草,如此孤軍深入敵後,
又能堅持多久?」「再再退一萬步,此時正乃塞外異族於雁門郡聚盟共擊我等之時,偏偏我軍一至,不久后長城關外便出現一支莫名其妙的游騎,肆意侵擾那些部落的老巢你說塞外異族那些首領都是傻子,會看不出此乃叔父
離間之計?」
無名這下也被關平條條道道的話給說暈了,不由脫口而出道:「如此說來,公子會白白犧牲掉張校尉一軍?」
「非但如此!」關平雙手一對捶,面色更是擔憂無比:「我怕雁門那十萬大軍,更會因此萬眾一心、繼而快速達成盟約,攻我等一個措手不及!叔父此番,確實太過輕敵孟浪了!」
說到這裡,關平似乎把自己都說動了,立時一副要挽狂瀾於既倒的模樣:「不行,我這就去找叔父去,別人不敢道出實情,那就由我來道出!縱然被叔父誤會責罵,可為了這并州的未來,我也義不容辭!」關平說完拔腿就走,可剛走沒兩步,忽然便看到一雙促狹的眼神正悠悠地盯著自己。臉上兩片薄削的嘴唇,也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想不到啊想不到,你這武夫少年郎,竟然還有這般心思.可惜,心思不
少,卻全都想偏了!」
「司馬懿,我現在有要事去尋叔父,沒工夫搭理你!」關平一看到這人,不由怒氣上涌。反正兩人自認識以來,就跟冤家一樣,這樣的鬥嘴更是家常便飯。
可司馬懿看樣子卻不想放過關平,伸長脖子看向關平身後的無名,開口道:「無名叔父,若你不想自己這位心愛的徒兒,幼小的心靈遭受一番打擊,耽誤了武學精進,還是出手阻攔一下罷。」對於這倆小鬼頭,無名自是頗有了解的。聽司馬懿這般說,他便上前一步,如擒小雞崽般拎住了關平,道:「先聽司馬公子將話講完!」說罷,無名又笑了一下,向司馬懿問道:「司馬公子,主公之策莫非另
有深意?」
「深意什麼的,當然沒有。就是我軍至此需組建防線,而塞外異族那裡卻在聚盟,如此分秒必爭的時刻,自然誰搶得了先機,誰就贏得了時間,多了一分勝算。」
說到這裡,司馬懿又看向關平,嘿嘿笑道:「只不過,與關平所言不同的是,叔父此計,至少有八成贏面。可不會既葬送張校尉精銳、又促成異族聯盟什麼的。」
「胡說!」關平人被拎住了,但嘴卻沒被堵住,見司馬懿如此囂張,不由氣得臉紅脖子粗:「剛才我一番道理,你也都聽見了,難道你還能駁倒不成?」「懶得駁倒你,只是想問一句,」舉起一個手指在關平眼前搖了搖,看著關平恨不得咬自己手指的模樣,司馬懿就覺得這跟拿食物逗獵犬一樣好玩兒:「你當真以為那些異族首領,能看破這是主公之計,而不
是他們自亂了陣腳,先內訌起來?」「當然不可能!」關平還是咬定青山不放鬆,道:「異族的確剽悍無畏,但這種輕生忽死的性格,卻是塞外困苦環境所致,他們的智力可不比我們漢人低。相反,他們恐怕還會更狡詐!尤其那些首領,若非人
中之雄,又怎能帶領一族多則萬餘、少則數千的部落在那些苛酷的環境里求存?」「不錯!」司馬懿猛然點頭,眼中似乎全是對關平的讚賞。可就在關平得意莫名的時候,司馬懿卻又話音一轉,言道:「可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何自冒頓、檀石槐身死後,匈奴、鮮卑便迅速陷入了分裂的狀態
,彼此征戰傾奪不休?」
「這?.」關平一下啞了火,這樣上升到了政治層面的問題,他還真想不明白。倒是一旁始終聽著不怎麼插話的無名,卻忽然開口道:「莫非正是因為塞外困苦,為了部落求存,他們才會向別的部落下手?如此循環往複下,塞外之上,雖是一族卻各不統屬,且防範如仇眥,自難以收心
一統。」「不錯,正是如此!」司馬懿打了一個響指,對無名是不吝溢美之詞。隨後,他才又望向關平,刺兒了一句:「此番聚盟,異族是為了共同的利益,才會勉強湊在一起。可偏偏這個時候,後方老巢卻出現了一
支神秘的部曲,劫掠他們的牛羊牲畜、搶奪他們的財產。你說那些本就提心弔膽的首領們,會第一時間想到是主公用計,還是其他部落故意借聚盟之名,然後吞併削弱他們?」
「就算他們當中有一些有識之士,想到了這一層,可他們如何證明?又如何在那些悲憤的首領面前,令他們拋棄部落、顧全大局?」言到這裡,司馬懿才一副高人模樣地搖了搖頭,對著關平嘆息道:「計策從來不分什麼高低,只有管用不管用一說。莫以為聽了曹孟德破袁術一事,覺得其中計策神出百變,高明得不行。殊不知,那也是曹
孟德捏住了袁術驕矜自傲的缺點,刻意為之爾.」
「可,可是張校尉孤軍深入,仍舊兇險異常!」關平還是不服輸,望著司馬懿離去的背影,又喊出了這個擔憂。可不料,司馬懿卻連頭都沒回,卻大聲言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乃勇將之道!為將者,若無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覺悟,又如何令人敬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