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厲害了的宋應星
「又製造了一個風扇,還是你弄出了發電機?又或者,你弄出了飛機大炮?」何咸這會兒就跟一位從來瞧不起自己沒出息丈夫的婆娘一樣,連說話的口氣,都帶著一股尖酸刻薄的味兒。
幸好宋同學在何咸這裡受打擊已經習慣了,根本沒將何鹹的話放耳朵里,擺擺手道:「主公,別鬧我是發明提純食鹽的方法了!」
何咸剛還是一臉不屑的模樣,可聽到這話后,他陡然就抓住了宋應星肩膀,拚命搖晃著宋同學道:「你說什麼!你發明提純食鹽的方法了?是說能讓鹽池裡出產的苦鹽,都跟後世的食鹽一樣了?」
宋應星被何咸搖得快要散架了,但人家也沒放棄交流:「是是啊十,十七天了,屬下終於根據四畦曬鹽法,發明出了提純食鹽的法子。」
姚廣孝聽聞后也不由臉色大變,趕緊制止住何咸別把宋應星給搖死了,道:「宋先生,原來這些時日你神出鬼沒,就是一直在鑽研此事?」
「不錯,這十七天,我都在鹽場跟鹽工混熟了。通過他們的指點,我才通過模擬實驗的法子,找到了食鹽提純的法子!」
「那還等什麼,趕緊帶我們去看看啊!」何咸直接將宋應星扔給了身旁的小黑,也不管這位天才差點被顛散了,一行人直接變煙塵滾滾地殺向了鹽池。
到了下馬的時候,宋應星同學臉都是白的,差點還沒吐出來。
何咸這會兒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不由上前想安撫宋應星同學,可鬼使神差地就說出了《大話西遊》里的一段台詞:「吐吧,吐著吐著,以後也就習慣了」
然後,宋應星同學就真的吐了。直到休息了兩炷香時間后,宋應星同學才好轉了一些。他帶著何咸等人,走向了鹽池周圍的鹽田,指著那大大小小雜亂不一的雪白鹽田道:「主公,鹽池曬鹽之法,你已從毌丘掾那裡得知過。就是鹽池四面
墾地為畦,引水沃之,水耗鹽成。每年二月墾畦,四月引水,夏季曬鹽,八月而止,也要看天時。」「如今解縣鹽池採用的,便是四畦曬鹽法。」宋應星帶著何咸從鹽田邊走了一圈,依次指著那些數尺深的淺池道:「主公只要仔細觀看,便會發現曬鹽分別是從頭畦流入第四畦。難道主公便沒有想過,反正都
是曬鹽,為何還要如此麻煩?」腦中僅有的化學知識,何咸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但這種基本道理,何咸還是知道一些的:「應該是為了解析過濾出天然鹽池裡的雜質吧?對了,是芒硝,你從安邑鹽池到解縣鹽池的路上,便曾說過這個東
西!」
「不錯,就是芒硝。」這個時候的宋應星,再不復平時那副痴傻的模樣,反而雙眼炯炯有神,讚賞何咸道:「主公果然博學多才,記憶驚人,連這些也記得。」
說著這話,宋應星便走到一處鹽畦邊上,彎腰捻起幾顆粗大的白色顆粒,給了何咸。何咸放在嘴邊舔了舔,便覺得苦多於咸,不由皺眉道:「這就是芒硝?」宋應星點頭道:「不錯,河東鹽池水中除鹽外,還溶有芒硝諸多雜物,故而池水苦咸。倘若只是曬一遍出鹽,那鹽中便含有芒硝,鹽質苦咸。所以商周春秋之時河東鹽又被稱作苦鹽,一般是賣給貧民百姓或
是異族的。」何咸真慶幸自己一穿越就是大將軍的兒子,否則吃點鹽還會導致脫水拉肚子,那身子可就一年比一年虧了。他更慶幸河東鹽池裡也只有芒硝這些雜質,要是再有些磷了、鉀了,那完全就是毒藥,人吃了會
全身發紫,死得可絕對沒跑、可難受了。
「所以,正確的曬鹽法,是要先解析出滷水中的芒硝,然後才能曬出純度較高的鹽。」說著這些,宋應星便帶著何咸來到了一處簡陋的房屋院中。
院子平平無奇,但最顯眼的地方,卻擺放了一口淺平的鐵鍋,鐵鍋下還堆砌了不少木材灰燼。「屬下第一想到的,就是用煮鹽法才分離天然鹽石里的芒硝。屬下借著主公的名頭,讓人直接從鹽池裡撈采了結晶石鹽,又打造了這口鐵鍋。將石鹽粉碎、溶解水中后,又藉助麻布包裹木炭的方法,過濾出
了石鹽當中的芒硝雜質,繼而在煮鹽的過程后還加入細碎的木炭,從而得到了純度較高的食鹽。」
何咸這會不由連連點頭:木炭具有吸附性的知識,他還是知道的。而用這種粉碎、溶解、過濾、解析的方式煮鹽,得到的鹽純度自然要高很多。
說完這話,宋應星便從屋中取出了一小包鹽,交給何咸道:「主公嘗嘗看。」
何咸接過之後,先是看了看那鹽雪白的顏色,心中便已然有幾分期盼。捏了一小撮兒放到嘴裡后,果然嘗出這鹽只有鹹味而沒有什麼苦澀味。那味道,跟他後世吃到的食鹽也差不了多少。
這一刻,何咸就將那包食鹽遞給了身後的文武,隨即想當然地開口道:「既如此,那以後河東鹽池便改變製鹽流程,讓這等優質鹽造福漢室百姓!」可沒等宋應星搖頭,一旁的蕭何品嘗過這鹽后,便開口說道:「主公心急了,曬鹽之法乃河東鹽工經歷了數百年發展,才想到的方式。縱然有不足之處,卻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而這煮鹽之法,一來直接撈
採石鹽極為危險,二來需大量木柴,三來產量想來也不高,只能用作曬鹽之外的一種補充,主公切不可捨本逐末。」
何咸這才醒悟,不由又著急地向宋應星問道:「那,那這時的四畦曬鹽法,是不是也能分離出石鹽中的芒硝?」
「能是能,但不徹底。」宋應星在人際交往方面很有些問題,但在科學方面卻顯得異常嚴謹周全:「屬下也是考慮到這等煮鹽法不適合大批量出鹽,便想到了要改進四畦曬鹽之法。」說著這話,宋應星腳下又不停,帶著何咸重新回到了鹽田邊,開始解釋起四畦曬鹽法:「四畦曬鹽法分離芒硝之法,就是藉助天時。」說著,宋應星便一指頭畦道:「主公請看,這頭畦最大,秋八月之後,引
入鹽池之水,日晒水耗,成為滷水。至嚴冬之時,滷水中則有芒硝析於池底。」
何咸點了點頭,有些明白了。滷水冬季里析出芒硝,這應該是利用溫度變化,在低溫狀態下,芒硝溶解度降低,最先被析出。
宋應星隨後指著緊鄰一個鹽畦道:「待頭畦芒硝析盡后,已是來年三月,則引此滷水進入第二畦。到夏初之時,滷水表面有此白絮生成,鹽工稱之為『模糊』,此時滷水謂之陽水,陽水依然甚苦。」
何咸又點了點頭,他估摸著,那應該還是通過溫度上升,導致芒硝等雜質又發生了新的變化。但具體是怎麼回事兒,他也不清楚。
宋應星這會兒又指著緊臨的第三鹽畦道:「第二畦白絮生成后,便可將陽水引入第三畦,第三畦池底有芒硝壓實而成的硝板,經過此畦,陽水中白絮可沉澱殆盡,硝板卻越積越厚,最終只餘下滷水。」
何咸看著那第三處鹽畦,若有所思:白絮沉澱如此之快,硝板又加厚,恐怕不只是自然沉澱,應該伴隨著白絮與池底硝板的化學反應。
接著宋應星指著第四個鹽畦道:「最後將第三畦的滷水引入第四畦,水深一尺,只需風吹日晒,五六日便可結出鹽花,此為『落鹽』,水干則鹽出,再無苦味。」
何咸有些疑惑了:按說這四畦曬鹽法已經很成熟了,還沒有苦味。那宋應星還說他發明了食鹽提純之法,又發明了個啥?
這會兒宋應星也猜到了何鹹的心思,捏起第四畦里的一些鹽粒,遞給何咸道:「主公你再嘗嘗。」何咸當然沒有拒絕,一下便明白了宋應星的意思:這第四畦曬出的鹽,的確要比最原始的石鹽要好很多,但說不苦其實是假的。真正嘗一嘗就能品出微苦的味道,那熟悉的味道,就是他平時吃飯時的苦味
。而宋應星煮出來的鹽,卻絲毫沒有這等怪味。